病毒爆发,城市封锁。

人们却只把这当成是疫情的余波,没有意识到一场旷日持久的灾难即将降临。

靠着提前囤好的物资,我将出租屋打造成末日求生堡垒。

但是生存这件事,远没有我想象的这么简单……

《幸存者说》(已完结)

囤货篇

第一章

血红的天空。

灼烧得卷曲焦黄的路面。

是谁在追我?

一回头,却只看见没有尽头的柏油马路。

两旁建筑如同废旧的垃圾桶一般,被随意倒扣在路边。

我猛地掀开蒙在脸上的被子,坐起来愣了好一会儿神。

又来。

大约在两个月前,我开始反复做同一个梦。

总是能梦见满地的尸体和散落的残肢。

梦见自己满是血污的脸倒映在商店的玻璃橱窗中。

梦里的我嘴巴一张一合,却不能听清自己发出的声音。

床头的电子钟“滴”地响了一声。

七点整。

我叹了口气,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女生脸色苍白。

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我像这样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

自从失业之后,就没有睡过几次好觉。睡眠逐渐成了让我精疲力竭的东西。

也许,我确实应该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了…

用清水洗了把脸,我准备出门。

家里的垃圾已经攒了一周。

今天起得早,正好可以赶上垃圾分类的投放时间。

电梯里人不多,只有一个送孩子上学的女人。

她额角青紫,脸上也带着伤。

见我进来,女人扯了扯口罩,将头撇开了。

忽地想起昨晚楼上传来的打骂声,我不留痕迹地移开目光,希望这能让她自在一些。

从电梯出来,投放点就在楼下。

分拣阿姨正和几个晨练的老头老太聊天。

看他们频频摇头的样子,不知又在讲哪家业主的八卦了。

我把这几天攒的外卖包装一股脑丢进了干垃圾桶。

正收拾着快递纸盒,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呼。

“喔唷!真的假的,不会吧!”

“不知道呀,我们家囡囡今早要坐飞机回来的,说是要搞什么安全检查,现在人被隔离在机场,真是莫名其妙哦。”

“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啊,消息可靠伐。”

“不晓得,我听说要封城,这种事情谁讲的清楚呢…”

封城……?

这种常住几千万人口的超级城市——怎么可能?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一时间,脑海中竟又闪现出梦里的场景。

蜷曲的路面、凌乱倒地的路障、鲜红的夕阳…

见我愣在原地,阿姨上前一步接过我手上的垃圾,“哎哟妹妹啊,看上去收拾的清清爽爽的,怎么垃圾要攒个四五天才舍得倒啊?”

顾不上理会她的调侃,我掏出手机。

微博上干干净净,照例是一些明星八卦和社会热点。

搜索“封城”。

实时微博寥寥无几,无非是在吐槽工作或行程的延误。

这太奇怪了…

是疫情反扑吗?

我皱着眉头加快回家的脚步。


第二章

双十一才过去没几天,家里的日用品刚刚补充过。

我坐在电脑前浏览着商品页面。

2019年底,一种新型肺炎病毒席卷了世界。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病毒日益温和。到目前为止,已经在一定程度达成了与人类共存的局面。

作为和病毒缠斗已久的普通市民来说,一定区域内的爆发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我找出下单历史记录,随意选购了一些零食泡面火腿肠。

“滴滴滴”,淘宝客服很快弹出消息。

“亲,不好意思哦,目前所有到达和途径春申市的快递都停发了呢。”

我愕然,正想继续追问,客服已经把各大快递公司的公告贴了上来。

上面明确写着从11.16日,也就是昨天起,所有发往春申市的快递业务均被暂停。

看来真的要封城了。

我不由得想到了武阳市。

在病毒最为肆虐的防疫初期,武阳市在封城之后也采取了类似措施。

但我又隐隐觉得不对。

即便是疫情卷土重来,事态也总是一步步发展的。

没有任何相关的信息,也没有听闻有关不明病毒的新闻报道…

怎么可能直接将一个城市围起来呢?

11.17号,下午12:37分。

我开始对未来感到更沉重的担忧:政府不像在执行一般的防疫政策,必须尽快做些准备。

筛选了发货地为同城的店铺,我开始仔细挑选。

自热米饭。

袋装泡面。

还有压缩饼干。

单兵自热食品比我想象的要丰富,而且味道似乎也不错。

每包两份,每箱十二包,我一共囤了十箱。

将所有订单都备注好顺丰到付,我从抽屉里翻出口罩,准备出门。


第三章

最近的超市距离我家1公里左右。

我打算去采购点蔬果生鲜。

11月的天气已经转凉。

街上悬铃木的落叶没有扫尽,被行人踩得索索作响。

远远就看见一家农夫山泉水站被围得水泄不通。

店员们正忙着往排成长龙的私家车上运水。

“怎么回事啊?”有人问站在一边的店主。

“q区停水,现在全靠饮用水过渡。那边的水站储量哪够。”

“停水了?没听说呀。”

老板耸肩:“不止要停水,听说过几天还要停电。我朋友做太阳能生意的,最近订单都翻了几倍了。”

我心下一沉。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听老板的口气,q区停水似乎有一段时间了。

水电是最基础的民生保障。

允许这么大范围的停水停电本身就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这也是因为疫情的缘故吗…

说不通啊…

看来春申市真的要有大麻烦了。

我当下改了主意。

没有直接去超市,而是绕路去了附近的一家菜场。

今天是工作日,这个点菜场门庭冷落。

我拿出刚刚整理在手机上的清单,上面写着十来种耐储的蔬菜。

有土豆、玉米,还有花椰菜、大白菜等十字花科类的蔬菜。

按照网上的说法,这些蔬菜如果处理得当,可以放好几个月。

逛了几个摊位后,我采购了两麻袋的土豆,一麻袋玉米。

还有几筐花椰菜、包菜和大白菜。

在手机上下单了一辆拉货的中型面包车,估计一会儿才能到。

正巧马路对面就是一家五金店,我进去转了转。

买了3个带盖子和出水龙头的一人高的蓄水桶。

一根PVC软管。

三卷胶带。

4根ABS实心管。

两块透明的防雨布。

一把热熔胶枪和几箱胶棒。

又买了一个家用的工具箱。

在五金店里转悠的时候,师傅的车已经到了。

东西不少,我们来回搬了几趟。

坐上车,我们直奔超市而去。

天色逐渐变暗,此时正值晚高峰。

由于我不住在中心城区,所以路况并不糟糕。

超市不乏有专门的桶装水售卖。

想了很久,我最终咬牙买了50桶。

干湿纸巾、消毒液又另外买了几箱。

零食饮料买了一些,暖壶买了3个。

另外还买了一台真空塑封机和几箱真空包装袋。

我留了自己的电话和地址,工作人员承诺会在明天送货上门。

正往外走,却发现商场入口人满为患。

刚刚还空荡荡的街边已经停满了车辆。

混乱之中似乎有冲突爆发。

在一片尖叫声中,我看见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拳拳到肉,毫不手软。

挤出人群,跳上货车。

“快走。”

我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催促道。

手机在口袋中不停地震动着。

打开一看,微信各个群组的消息都在疯狂刷新。

我点开其中一条链接。

画面跳转至微博。

“春申市”赫然挂在热搜第一。


第四章

点进词条,置顶的是春申市市政府一小时前发布的推文:

“近日我市多地出现不明原因的病例,专家小组正在调查当中。”

“原则上我们不鼓励在目前进入或离开本市。”

“同时,为保证自身安全,请广大市民做好个人卫生防护措施,出行所需佩戴口罩,不要前往人流聚集的场所。”

我猜的没错。

疫情似乎又一次局部爆发了。

我往下翻着评论。

人们纷纷爆料疫情的发生地。

学校、酒店、小区甚至还有监狱。

总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11.17号,晚上19:17分。

封城。

真的来了……

到小区后我又加了点钱,拜托师傅把东西搬运上楼。

奔波了一天终于坐在桌前吃上晚饭,我却并不觉得松了一口气。

政府的措施比我想的还要强硬。

我一边吃一边在豆瓣乱逛,几个帖子很快吸引了我的注意。

一个发布于昨天下午,热度很高,已经有几百个回复。

楼主并没有表明信息来源,但是措辞很肯定:

1.马上将有大规模疫情发生,目前已经出现病例,但是传播方式还不能确定。

2.某直辖市会宣布封城,其它省份也是一样。接下来都会陆续宣布封城并强制居家隔离。

3.城市有可能会陷入瘫痪状态,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但是也务必相信国家和政府。

楼主之后再没有其他的回复,我将这几条内容又反复看了几遍。

第二个帖子是有关q区停水的讨论。

经过了两三轮的大面积停水,这件事情终于在网络发酵。

有人贴出了q区供水厂封锁的照片。

画面不太清晰,但仍能辨认出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和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值守人员。

还有不少用天干地支算命的神棍贴。

“鼠为疫,牛为水,虎为争,兔为饥。兔年历来都是大饥之年,明年会有很多人死于粮食短缺……”

在春申市宣布封城之后这些怪力乱神的帖子都被顶上热门。

毫无疑问,立刻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我关掉页面。

“方向不对。”

我重新审视起今天的采购清单。

如果水电都不能得到保证,燃气和粮食估计也够呛。

冬天马上就会来临。

天气会更冷,夜晚也会更长。

怕自己乱了头绪,我索性找了一张营养表对照着看。

买了些大米和挂面,又买了几大包麦片作为谷类食品的补充。

蛋白质摄入主要依靠罐头和保质期较长的冷冻肉。

美加臣罐头、山屋罐头、梅林罐头…看上去个个分量十足。

买完罐头之后还捎带买了点培根火腿。

鱼虾海鲜一律作罢。

鸡蛋只有个把月的保质期,不能长期储存。

牛奶和酸奶倒是可以买几箱。

至于其它油盐调味品家里还有,我补了一些货,又买了点补充维生素的膳食片。

药品只选了些常用的,还有碘伏和消毒酒精。

饮用水加购了50桶。

理论上每人每天的饮水量大约为2L。

但在加上必要的洗漱和清洁后,这些水到底能用多久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电力和燃气问题相比起来要棘手得多、

我硬着头皮选了一台6000w的太阳能发电机。

全套系统,包括蓄电池、逆变器和控制器,可以接220v的家电,也可以直接连USB。

又买了两个卡式炉。

配套的丁烷燃气罐不贵,我买了几箱,听说比酒精炉好用。

户外用品也多少准备了一些:两个容量可观的登山包、3个太阳能手电筒、若干电池、一捆绳索以及两副手套。

想了想,我又买了些蔬菜种子。

生菜、小白菜、黄豆、豌豆、菠菜、小叶茼蒿、辣椒、姜蒜。

这些生长周期基本都在一个月内。

配套的园艺工具、培养土、化肥和种植箱也都一起下单。

为了最大限度利用空间,我还买了不少用来储物的架子和箱子。

在此期间,我不止一次想要停下这荒唐的举动。

然而每当这时,有道声音就会冷不丁地冒出来。

“你知道的,”它说,“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放手去做吧…趁还来得及…”

我……真的知道吗?

带着不安,我匆匆收拾了碗筷,准备重新规划家里的使用面积,为即将到来的物资腾出足够的空间。

我并不是本市人。

失业后我从靠近市中心的A区搬到了到了现在房子所处的J区。

J区其实是老城区,生活配套设施并不差。

但随着s市的经济中心北移,J区已经算得上是半个郊区了。

目前租住的房子有一百多平米。

两室两厅,带有一厨一卫和两个阳台。

主卧和较大的阳台均朝南,次卧和小阳台则是北向。

我在各个房间转了一圈,决定将家具分批清理出去。

就在我第四次拖着电视柜出现在大堂时,在一旁观察良久的保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大晚上是要搬家吗?”

我点头,“是的。这些我都不要了,放在这里会影响到大家吗?”

她连忙摆手:“不要紧的,阿姨帮你处理。你还有什么家具不要的伐?”

我想了想,“还有两张床和一套沙发,还有些柜子桌子。”

保洁阿姨连忙拍胸脯保证包在她身上了。

可能这些东西也值不少钱,阿姨生怕我变卦,没多久就带着几个小伙子将所有的家具搬运一空。

往日略显拥挤的家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打扫完一遍后,我又用酒精做了日常消毒。

“以后,这就是我的阵地了。”

钻进热乎乎地被窝里,我如是想到。


第五章(附平面图)

这一回,我没有再做噩梦。

恍惚间,好像有人坐在我的床头。

她手中翻着书,正慢条斯理地给我讲故事,“大雁开始南飞,叶子也开始一点一点变黄,但是太阳还是一如既往的暖和。”

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直觉她一定像我外婆一样慈祥。

“如果你开始因为温暖而感到高兴,这正说明天气在一点点变冷。”

她捻着书页,整个人笼罩在昏黄的灯光里。

“森林里的猎手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嗅觉,不然就会错过很多来自大自然的提示。”

“等到大雪封门,就来不及了。”

……

11.18号,上午7:53分。

封城第14个小时。

我正躺在床上发呆,就接到了超市的电话。

对面询问今天什么时候方便签收。

住在居民楼里,想要不留痕迹地运进这么多物资可能性很小。

我也曾有过分批自提的念头。

但是鉴于这次疫情势头太过迅猛,万一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些东西就全白买了。

有时候,过分追求一丝不苟的完美主义反而会坏事。

“十点吧。”我说。

现在这个点上班上学的不少,能避开一些是一些。

点开物流信息,订单基本上都在派送中。

只有昨晚另买的桶装水还没有揽件。

接下来的一整天,源源不断地包裹被送货上门。

我逐一用酒精消过毒后才搬进家门。

超市送来的50桶矿泉水我全部放在次卧。

一排十桶,纵高三桶,如此摆了两排。

背靠水桶我又放了两排2米长的货架。

客厅和主卧也是如法炮制,靠着两面墙各摆上一排货架。

次卧朝北,温度比较低。

这个房间专门用来储存保质期没那么长的食品。

至于罐头、方便面、压缩干粮这些我就放在主卧和客厅了。

等我终于将全部物资分门别类地归置到储物箱里,已经到了下午五点。

太阳能发电板比我想象的要小一些,长一米多,宽半米左右,给我发了8块。

同样还有4块250ah的电池,大约能存12度电。

我尝试了一下,阳台的伸缩晾衣杆上只够并排摆上5块。

如果天气好,一天大约能发7度电。

我捣鼓了一下把电线接好。

至于剩下的三块电池板,回头再研究怎么把它们都装上去。


小何家的平面图。


第六章(附阳台图)

次日,小区就实行了严格的封控。

可以说,我几乎是踩着封锁的倒计时,囤好了生存的必备物资。

对此我是后怕多于庆幸。

根据最新政策,市里紧定暂停了中小学所有类型的线下授课。

非城市保障型的企业即刻停止运营。

全市公交和地铁暂停运行,并对部分中央城区的路段实施交通管制。

所有小区将采取封闭式管理,由政府保障居家时期的生活供应。

春申市强制停摆了。

从前几日还算温和的政策到今天的全面封锁,只过去了不到72个小时。

全市所有的饮用水都被紧急征用,成为了直接受政府管控战略防疫物资。

我的网购订单也被取消了。

停水问题没有得到缓解,J区受到影响只是时间问题。

我把蓄水桶取出来清洗干净。

每个桶大约有1.5m高。

用水管灌满后,其中两个我放在南阳台,剩下一个放在北阳台。

又检查了一下控制器。

到目前为止,太阳能板一共发了不到2度电。

今天没出太阳,看来对功率影响不小。

春申市秋冬以多云天气为主,晴天少,降水更少。

水电很可能会成为我现阶段最大的难题。

昨天晚上和爸妈通了电话。

我再三叮嘱他们往家里多囤点吃的,近期不要出门,也不要和亲戚走动。

虽然燕都市离这儿很远,但还是小心为上。

打起精神,我决定尽快处理阳台和厨房的农产品。

两麻袋土豆估摸得有100斤。

我将土豆洗净、削皮、再用淡盐水浸泡,最后将它们真空包装。

客厅开着电视。

几乎所有的频道都在滚动报道春申市的疫情。

严厉的政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奏效,市内又出现了多处爆发。

这一次,在疫情爆发的小区,有人拍到了零星的画面。影像很快在互联网上传播开来。

画面中,两个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站在小区大门的检测卡点。

然而没过多久,其中一个身材略为高大的却突然猛地扑倒他的同事。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不过,很快两个当事人就出镜道歉了,称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才导致产生矛盾和口角。

这让我想起前段时间的新闻。

最近,春申市恶性暴力事件频发,已经严重影响社会治安。

大家似乎都变得十分暴躁易怒。

继续浏览着评论区,一条医护人员的留言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们院没有收治过任何感染不明肺炎的病人,”她说“反倒是外科患者异常爆满。”

更吊诡的是,她就职的医院已经下发了停工通知。

按照最新规定,一定行政区域内只保留一间医院。

这对于已经到了火烧眉毛地步的春申市来说,根本就是难以想象的。

“除非,”有人这样回复,“除非现有的医疗手段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心情愈发沉重

我放下手机,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时间在这种重复劳动中很快过去。

傍晚,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透过窗户,小区里几乎看不见人走动,只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大白在调度物资。

终于,在凌晨时分,所有的蔬果全部处理完毕,堆积如山地存放在次卧的货架上。

而我因为长久的保持同一个姿势,脖子近乎已经僵住了……



第七章

前几天做了太多的体力活,今天开始感觉到腰酸背痛。

太阳把被子晒得热乎乎的,人也忍不住开始犯懒。

直到日上三竿,我才舍得从床上爬起来。

我打开水龙头,却没有任何动静。

11月19日,封城第三天。

停水。

准确的说,水是在今天凌晨停的。

早上五点,就有人在业主群里反映这个情况了。

物业表示正在和供水公司取得联系,可能是管道意外损坏需要进行抢修,希望大家理解。

再往下滑,是一个业主刚刚分享到群里的新闻链接:

春申市全市供水暂停,政府将对供水管道进行全面的消杀,预计将持续24h。

虽然专家在努力安抚民众的恐慌情绪,但是效果欠佳。

J区停水完全在我的预料之内,只是这和现阶段的疫情是否有关我还不能确定。

我把洗漱用具都搬到了阳台,太阳能板正在稳定发电。

我靠着护栏向下俯瞰。

这个世界变得太快,人处其中,很难独善其身。

它会以一种深刻的方式改变你的行为、生活方式甚至是思维习惯。

我时常会生出一种陌生感。

在这一刻,我仿佛是一个冷眼自观的陌生人。

偶尔,我也会感到孤独。

城市和社区的封闭给我带来了一种超出预期的孤立感。

虽然大学毕业以后,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这座城市生活。但不知为什么,我开始经常地想念起我的家人和同窗时期的好友。

每晚我都雷打不动地和父母打上一通电话。

听说燕都市目前一切正常,情况应该比这里好上不少。

我也不再试图劝说他们囤货,而是把购物清单里的东西直接下单了一份,估计马上就要到了。

这个年龄段的中年人总是超乎寻常的固执,更不要说极度信奉科学的他们。

要是被爸妈知道这么大动干戈只是因为一个梦,他们又该骂我了。

回到厨房,我继续为昨天的工作收尾。

相比于土豆,剩下的就容易处理得多。

玉米只需要直接把外皮剥去,就可以直接真空包装。

包菜和大白菜的处理方式大同小异。

花椰菜不需要什么处理,给我节省了不少时间。

蔬菜全部处理完毕后,阳台和厨房终于没有那么拥挤了。

接下来我又花了很长时间研究怎么让太阳能板达到最大效率。

在淘宝上搜了一圈,发现所有的太阳能支架都带有一定的倾角。

然而我手头能用的工具和材料太少。想要把八块太阳能板成角度的装在阳台上,只用胶水可行不通。

虽然最大功率发电计划失败,但是不妨碍我做一些其他的整修。

我将太阳能板和晾晒杆接触的地方用热熔胶重新加固一遍,又将裸露着的电线用防水胶布保护好。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看了眼时间,应该是负责配送的志愿者。

“谢谢,放在门口就好。”我走过去。

铃声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从猫眼望出去,却见光线忽明忽暗。

正纳闷,一张由于放大而有些畸形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正对着我的那只眼球已经完全被阴翳覆盖。瞳仁小得近乎看不见,虫蝇似的在眼眶里打转。

……他在往里看!

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我认出来了…这是楼下的保安老杨…

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他……还是老杨吗?

然而昨天的我并不知道,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次照面。


第八章

2022年,11月20日。

今天是封城的第四天。它又来了…

“叮咚叮咚叮咚……”

在确认了屋内有人后,它变得更加耐心,更加契而不舍。

我退回客厅,环视了一圈。

家中没什么趁手的武器。

想起前几天买的工具箱里面似乎有把锤子,于是找出来握在手中。

我不知道老杨身上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状态的人员还能参与物资配送。

“你必须更小心、更敏锐…”那个声音又从心底冒出来,“你知道的…它们已经出现了…”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我甩甩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疫情爆发以来,这些声音就不停地在催促着我向前走。

同时,诡异的事也接连发生。

截止目前,不仅供水没有恢复,连手机信号都开始时有时无。

而那个困扰我近两个月的噩梦竟像完成了使命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深呼吸一口气,我强压下心头的不安。

在一声又一声的电铃中,小心翼翼地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工作。

下午翻阅了许多资料。

在离太阳落山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我终于进入到搭建基地的最后一个部分——培育种子。

我把种子从储藏室中取出,清点了一下。

有500g袋装的菠菜、小白菜、生菜、茼蒿和辣椒种子,以及1000g袋装的黄豆和豌豆种子。

我从5袋菜种子中各拿了一些出来,用温水浸没。

据说这样处理后的种子出芽率更高。

泡好种子,我开始打量我的两个阳台:

南阳台在摆了两个水桶后,还剩下一大块的空地。

我用过道将其一分为二。

培养箱可以自由组装尺寸。

我按顺序搭好储水层和隔水网,又将压缩的培养土倒入箱中,翻松以后再加入化肥混合。

用了差不多6包的培养土,园子才初具雏形。

北阳台本身面积就不大,除了水桶外还有一台立式洗衣机。

所以我只在靠近阳台外侧开辟了一个长条形苗圃。

所有的种子都先播种在这里。等度过了幼苗期长出真叶后,再移栽进南阳台的菜圃里。

关于雨水收集的装置,我买了两份材料,准备给两个阳台都装上。

但是说实话信心不大,只能尽力试试看。

两个阳台的搭建比我想象的还要费时,但却给了我很多的信心——这个家开始变得有那么一点生存基地的味道了。

不温馨、不漂亮,但是很有生命力。

有一种残酷的美感。

等再回到屋内,门铃声已经停下。

从猫眼看出去,老杨早就不知所踪,只剩一袋物资孤零零地放在门口。

我不准备开门去拿。

我很清楚,现在我能做的就是保持静默,保持观察。


第九章

接下来的几天,网络时好时坏。

我把更多的时间花在收集和整理信息上。

只有足够敏锐才能尽可能的生存。森林里的猎手与猎物其实并没有明确的分别,放下枪就意味着身份的转变。

捏着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先是听到一阵喧哗声,紧接着就听到大门被捶得咣咣作响。

我瞬间清醒过来。

客厅一片漆黑。我猫着腰靠近门边。

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摸索着找到鞋柜上的工具锤。

门外大约有五六个人。

走廊的感应灯坏了。他们打着手电,轮流敲着三户人家的房门。

领头的中年男子交叉双臂,一言不发地站在中间。

身旁的夹克衫男子十分笃定,“我印象很深。你也看到了,对吧?”

他身后的妇女连连点头。

然而动静这么大,却没有一家开门回应他们。楼道里除了他们自己窃窃私语,再没有别的声音。

他们在找谁?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我点进业主群。往前翻找着历史消息。

“这么多水,完全可以捐出一部分给大家使用。困难时期更应该互帮互助!”

又是一记拳头砸在门上,我被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手机。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顿时紧张起来。

饮用水我确实囤了不少。

但是按照这栋楼90多家住户,我得分出去多少,又够用几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会在分发的过程中暴露家里的囤粮情况。

我抿紧嘴巴,没有出声。

只要其他几户不配合,他们就无法锁定我。

讨论了一会儿,人群又围到901的房门前。

这次是这行人中唯一的一个妇女去敲门。

她好言好语道:“小妹妹,阿姨认得你,我们也不想那么晚来打扰。但现在情况特殊,都是邻居,帮帮忙嘛。”

我认出这个妇女正是楼下的保洁。

“903业主我跟他很熟的,902前几天才搬走,9楼就只剩下你一个住户,以后大家住在一栋楼里面,还有很多需要互相帮衬的地方……”

她还想说点什么,901的房门却打开了。

我觉得心脏被猛地攥紧。

由于走廊被这几个人堵的水泄不通,我看不到具体的情形,只能听到一个女生的声音。

面对这么大的阵仗,她的语气却没有什么波澜。

“我说…各位串门能不能看看时间啊?”

“而且我根本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再不走我报警了。”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

“阿姨刚刚是在和你商量,人不能这么自私,平时你吃的菜还不是我们送的吗?”

“每个人都要为社区做点贡献,你老师没教过你吗?”

一个男人说着就要动手,其他人见状赶紧拦住他。

“好了,我要睡觉了。”女生再不理会他们的叽叽喳喳,“晚安各位。”

不等他们反应,大门又被重新关上。

男人怒火攻心,还想砸门。但剩下的几人似乎要理智一些,连拖带拽地将他劝走了。

楼道又安静下来。

回到床上,我盯着天花板发呆。一时间脑海里思绪万千。

辗转反侧直到天亮。

一夜无眠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11月22日,上午6:23分,封城第六天。

我敲响了901的房门。


第十章

然而下一刻我就后悔了。

真是疯了。

这是在做什么…

我竟真的去敲了一个陌生人的房门。

正犹豫着想要离开,门却被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澈的脸。

似乎昨晚也没有睡好,她的脸色苍白,整个人有些憔悴。

但是看见我,她显得很高兴。

“你好…”我呆呆地看着她,“这里不太方便说话…要不然…”

“去你家。”

不等我说完,她跨出房门,拉着我回到902。

由于沙发茶几早就被清理出去了,我带她坐到餐桌边,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很抱歉…昨天晚上给你造成了麻烦。”

斟酌许久,我试探着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是看到了的。

送水上门的那天,工人师傅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那时她正好在楼道等电梯。

搬来这里三个多月了,我们偶遇的次数寥寥无几,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我不明白,在昨天那种情形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接过我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大口。

“这个啊…”

“嗯…我想想该怎么说…”

“其实不止是水,我还看到了你的很多包裹。”

“虽然之前也传出过不少有关疫情的消息,但我都没怎么在意。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你提醒了我。”

“对,就是这样。”她眨眨眼睛,“所以,就当我是在还这份人情吧。”

嗯?

这么说来,她也囤了东西吗?

“当然,”她没有避讳,“你作为知情人,我还是很希望能成为你的同伴。”

“不过你不要将这解读为一种要挟。昨天的事情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我低下头去喝水。

我想过她会揭发我,也想过她会以此为条件向我提出她的要求。无论是上述哪种情况,我都不会妥协。

但我唯独没想到她什么也不做,只是将决定权交回到我手里。

她很聪明。

选择了一种最温和的方式来表明她的善意。

但同时又出人意料的坦诚。

坦诚到我一时无法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回绝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让我无法拒绝的亲切感。

许久,我听见自己叹了一口气。

“我可能要辜负你的期待了。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自知解释不清,索性把我的梦换了一种说法,“有个朋友告诉我,最近可能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不只是「糟糕」,情况可能还会更坏。”

她没有深究我的说辞,而是接过我的话继续说下去。

“昨天晚上,我确实拨打了辖区的报警电话,但是无人接听。”

她缓缓摇头,“没有警察、没有笔录、甚至连回访电话都没有。”

餐桌上陷入沉默。

这已经不仅仅是停水断电的问题了。

春申市最终还是不可挽回地走到了这一步。

整个世界似乎在逐渐脱轨,不可挽回地朝着深渊步步滑落。

我本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独自面对一切的准备。

但是在此刻。

当有人向我伸出一只手时,我却还是下意识地想握住它。

不得不承认,人总是比自己想象的要脆弱得多。


第十一章(2022.3.26)

目前通讯中断,走廊也远远算不上安全。

虎视眈眈的邻居、行迹诡异的老杨……这些都是潜藏的风险。

商量之后,她回去收拾了一些个人物品,连同各种物资一起搬到了我家。

我把她的床铺安置在客厅,带着她在家里参观了一圈。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次卧堆积如山的蔬菜时,她还是忍不住发出感叹。

我指着挂在一边的记事本:“不同区域的货架上都有一本。存放之前,我每样东西都清点过一遍,也记录了保质期,免得放坏了造成浪费。以后你要吃什么自己拿就好,记得更新数据。”

“这排货架上存放的都是燃料罐,注意不要有明火靠近。”

我带她穿过客厅。

“所有的种子还在北阳台培育,南阳台现在只种了点草莓。”

“冰箱里还有很多新鲜水果,最好在半个月内吃完。”

我又向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不错,很有行动力嘛。”她仰靠在护栏上,打量着我做的奇丑无比的雨水收集器。

被她一夸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凭借对自己的了解,其实恰恰相反。

我谨慎又保守,总是在怀疑和摇摆。

我是个矛盾的人。

疫情发生了这么久,虽然看到了各种爆料。

看到了互联网上人们互相攻击的视频。

看到了许多非同寻常的防疫手段。

看到了状若丧尸的保安老杨。

但我还是很难将这个病毒和世界末日联系在一起。

我甚至还在固执而天真地称呼它为疫情。

仿佛这样做,我们的生活就会在不久的将来回归正常的样子。

我也做不到破釜沉舟。

我做不到疯狂贷款刷爆自己的信用卡。

做不到放弃现在的房子果断再找一个面积更大、更安全的住所。

我甚至想过万一是判断失误,我就把能卖的都挂在闲鱼上卖了。

我的谨慎是一把双刃剑。

现在做的,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理性有时会让人陷入一种盲目的乐观和自大之中。

而末日教会我的第一课就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不是有行动力。

我只是强迫自己放弃无谓的思考,从而让自己显得有行动力罢了。

她看出我神情有些落寞,笑着用肩膀碰了碰我:“今天可是成为队友的第一天,你该不会在想怎么赖掉接风宴吧?”

……

很幼稚的激将法,但是对付我刚刚好。

于是中午我大手一挥往电煮锅里下了两包豚骨拉面和一个土豆。

还咬牙开了一个400g的红焖牛肉罐头和一大瓶橙汁。

一边吃着,才发现我们两个还没有做自我介绍。

“你可以叫我小何,之前是个生物老师。只不过还没正经上几天班就赶上机构整顿,失业几个月了。”

我苦哈哈地说。

“生物?那这次的病毒不就正好是你研究的领域吗?”安安捞了一筷子面。

“完全不是,”我继续苦哈哈,“我只是教点课本上的知识而已。”

她点点头,“我比你大两岁,就在附近的医院上班。”

太好了。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你居然是医生,那我以后岂不是都不用担心生病了?”

“那倒也没有……”她反倒谦虚起来。

“是外科医生吗?还是内科医生?”

“……”

“不是西医…难道是中医?”

“小何,”安安不敢直视我炽热的双眼,支支吾吾道,“我是兽医。”


爆发篇

第十二章(2022.3.27)

安安搬过来的第二天,我正靠在飘窗上看书。

窗台上铺了厚厚的被子,没看一会儿我就打起盹来。

迷糊间,我听见一声女人的尖叫。

声音离得很近。

我的睡意瞬间消散。

快步走到客厅,安安正站在阳台上。她的脸色不佳,招手示意我过去。

在外面听得更加清楚了。声音就在楼上,不会超过两层。

家具在地上拖拽。碗盘叮叮当当地被掀翻在地上,中间夹杂着女人恐慌地求饶和呼救。

我和安安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下一秒,一个模糊的黑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已经重重砸在了一楼的水泥地上。

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将所有声音都咽回肚子。

安安快速探出头去查看了一下,而后将我拉回客厅,锁上了阳台的门。

“怎么样?”我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她摇头:“肯定活不成了。”

“到底怎么回事?这是杀人啊!”

我控制不住地发抖。

“不是杀人,”安安的嘴唇发白,“是自杀。”

“她身上已经没几块完整的肉了,大腿和手臂都只剩骨头。她……”

“……她被吃了。”

话音未落,我听到903的门被“砰”地撞开。

一个男人咒骂着朝安全通道跑去,后面似乎有脚步追赶,两人一前一后。

不…

不只是隔壁这家,还有很多人——

我听见消防通道乱作一团。

一时间,整个小区仿佛成了修罗场。

因为管控而寂静了许多天的住宅区如同死前的痉挛一般,在此刻显现出病态的热闹。

许多人从大堂夺门而出。

但是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站在空荡荡的、没有任何遮蔽物的露天室外,只能让他们成为更明显的移动靶子。

哭泣。

祈求。

咆哮。

我看到人群在四散溃逃。

看到对面的男人在卧室亲手掐死了自己失去理智的妻子。

看到一个孩童站在路边嚎啕大哭,而他的奶奶正在啃食他的手脚……

而在更多我看不到的地方,许多人都面临着这样一个抉择:

杀死它们…或者被它们杀死。

我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种惨烈的场景彻底击溃了我的心理防线。

“为什么?”我瑟缩在椅子上,“我们不是都隔离了吗?为什么大家都感染了?”

“他们不仅感染了,而且发作的时间近乎一致。”安安紧蹙着眉,“难道说他们是在同一时间被感染的吗?”

除了住在同一个小区,这些人平日几乎没有交集。怎么可能会有条件在同时感染病毒……

“你的意思是感染源不在外面,就在小区里吗?”我舔了舔发白的嘴唇,“可是病毒爆发后,所有人都被要求在家隔离,就算住在一个小区里,也根本没有传播渠道。除非——”

“除非是从某种公共渠道。”安安在我身边坐下来。

“但是小区发放的物资我也有吃,政府宣布停水之前我也在正常用水——为什么我没事?”

“不知道。”这回轮到我说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在小区里应该还有一部分像我们一样没有感染的人。

只是人数具体有多少,我们不得而知。

这场屠杀一直进行到日落时分。

厚重的血腥味把落日和天空都染的猩红,成群的感染者正分散在小区的各处。

和刚刚的狂躁判若两人,他们只是呆呆地站着,像断了电的机器。

圣经的「创世纪」中记载:

上帝在前面六日创造了各种事物。

而到了第七日,神造物的工已经完毕。他安息了。

11月23日,封城的第七天。

病毒在小区内全面爆发。


作者的话:一万多字的存稿都发完了,接下来就要老老实实码文了。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会保持日更。

第十三章(2022.3.28)

好冷……

正睡得迷迷糊糊,我突然感觉到了阵阵寒意,忍不住把脚往被子里缩了缩。但是冷风却一阵阵地灌进房内,吹得窗帘娑娑。

我哆哆嗦嗦地从被窝中爬出来,把敞开的窗户关上。

伸手去开灯。

“咔哒”。

没有反应。

月光很亮,冰冷的照在脸上。

11月24号,凌晨1:30分。封城的第八天。

停电。

我叹了口气,起身找出LED磁吸灯装在床头,又把遮光窗帘拉紧。

从现在开始,夜晚要谨慎用电。

披了件衣服,我把剩下几个房间的灯也装好。

客厅里,安安似乎睡熟了。

阳台的玻璃门关得很紧。我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门锁,没有异常。

“小何。”有人突然在背后叫我。

我被她吓了一跳,“还没睡吗?”

“嗯…”她搓搓鼻子,把被子掀开一个角,“你怎么也没睡?”

“停电了。”我钻进去。

大面积的停电导致基站瘫痪,手机已经接受不到讯号了。

这座城市,以及城市中的每一个幸存者,正逐渐变成一座孤岛。

也不知道燕都的情况怎么样…

联系不上我,爸妈一定很担心。

“早晚的事,”她点点头,“不过,我倒是发现一件怪事……”

“什么?”

“它们消失了。”安安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全部都消失了,不知道会去哪里。”

我知道她在说楼下的感染者。

他们虽然看上去像丧尸,但是并不恐惧太阳。

相反,似乎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会去哪里呢?”

安安把脸蒙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猜测道,“你说他们会回来吗…”

“回来?你是说回家?”

我想起了903的业主。

从病毒爆发的那天起,903的门就一直敞开着。

“当然只是猜测……我觉得他们一定还在小区里。可以验证一下——”她若有所思,“比如,把大堂的门关上试试…”

“不行,太危险了。”

我被她的想法吓了一跳,想到隔壁可能真的躺着一个丧尸,又把声音压低,“楼道里说不定还有感染者,你路上碰到它们了怎么办?”

“也是,”她妥协了,“那我再想想。”

明明可以苟着,这家伙怎么老想着反击呢…

我们就这样同床异梦各怀心事,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丧尸病毒的爆发持续了两三天。

在这期间,不断有人逃出家门,但立刻就被更大的尸潮吞没。在这种绞肉机式的屠杀中,幸存者也面临着更严峻的挑战。

我们重新规划了电器的用电配额。

以后,电力需求主要集中在冰箱、电饭煲、热水壶和照明用具上。

电磁炉的功率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竟然要2100W。

我果断把它收起来,翻箱倒柜找出我大学时候买的单人电煮锅。虽然容量只有0.8L,但对付一下煮点东西还是够的。

在这之后,时间似乎过得很快。

又或者是有了伙伴,日子变得不像之前那么难熬。

病毒爆发后,老杨就消失了。物资车也再没有来过。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所有人似乎在一夜之间离开了这座城市,只有我和安安被遗忘在这里。

从家里没法直接看到外面的街道。

小区里面静悄悄的。

大部分时候丧尸很少走动。除非有幸存者扛不住饥饿选择铤而走险,才会引得他们疯狂追逐。

之后也曾短暂地恢复过一次水电。

我不敢直接储水,而是先用水壶烧开后再补充到阳台的水桶里。

在平时,我和安安都只能用热水简单擦拭一下身体。趁着这次恢复供水,我们痛痛快快洗了一个热水澡。

安安拿来剪刀,我们互相剪掉对方的长发。

在停水的日子里,头发成为了最大的累赘。现在索性剃成光头,以后只需要在洗脸的时候随便抹一把就行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摸了摸安安的脑袋,有点扎手。

“手艺一般啊。”我说。

“你刚刚求我帮忙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左右转头,打量着镜中自己的模样。

经过大半个月的相处,这个女人已经对我越来越冷漠了。


第十四章(2022.3.29)

此后,水电就没有动静了。

12月15日,封城第29天。

当一切都在逐渐步入正轨的时候,我却开始发烧。裹在被子里昏昏沉沉打了一晚上的哆嗦,直到第二天中午我都没能起来。

安安见我脸色不对劲,伸出手来试我额头的温度。

“嘶…怎么这么烫,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她骂骂咧咧地去医药箱里找药。

“你是兽医啊,告诉你难道你要把我当成狗来治吗…”迷迷糊糊的我开始说胡话,“作为兽医家里居然没有养猫猫狗狗,安安你这个冷血的女人。”

她没有搭理我的胡言乱语,拧了块毛巾盖在我的前额,跑进跑出地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我的小白菜就要成熟了,我走了以后,要记得收菜…”

我闭上眼睛,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神经啊,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就把你的倒霉白菜全拔了。”她在厨房大骂。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摇醒我。

“安安煮的粥,喝完以后应该会走得更快吧。”我颤颤巍巍地端过碗。

“什么意思?”

“那个…”我立刻改口,“我是说喝完以后会健步如飞。”

“你最好是。”她哼了一声,警告道。

喝了几口,我停住:“安安,昨晚我又做梦了。”

我不是什么知情人,也不认识什么内部人士的朋友。我只是个歪打正着的普通人罢了。

她静静听我叙述着梦境。

末了,她说:“其实大脑收集和处理了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的信息,很大一部分都储存在了潜意识里,最后才以梦境的方式呈现出来。”

“直觉其实就是你的潜意识在帮你做决定,事实证明,很多时候它都是正确的。”

“我就说嘛,你能有什么正经朋友。”她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我只当她在骂自己,呼噜呼噜喝了两大口粥,又夹了一筷子橄榄菜。

太好吃了,我觉得自己要重生了。

吃完药,人又开始犯困。

安安坐在边上,正捧着她的笔记本不知道在写什么。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末日之前的时光。

这个时间点,孩童会在广场上嬉戏打闹,小区里偶尔会有汽车驶过减速带,发出“哐啷”的声响。

发烧让人有些头重脚轻。

所以当门铃响起时,我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对上安安惊愕的眼神,我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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