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轮回的魔君千里死了,死在了她心爱的小道士九歌手里。
他手中的离恨剑还沾着她的血。
可这一次,千里没有轮回了。
1.
“你也想要被我杀掉吗?”
小道士唇红齿白、目光坚毅,身子瘦削却试图保护身后受伤的落千山。
“你不怕死。”
“怕,可他是我师傅。”
“师傅啊,可惜了——我非杀他不可呢。”
难得的轻佻语气,都用在和这少年的对话上。
也只轻轻一拂,那小道士便腾空飞起摔落在一旁,当真是一点内力都没有。
阿祖说,如果用同一把剑杀死一个人三次,他便再没了投胎转世的机会。
这是忘川剑插入落千山胸口的第三次。
他该死了。
“你是别人找来的杀手吗?”
“不是,”我试图骗他一骗,“我是妖,专杀道士。”
小道士微微摇头,还好,不傻。
“那为何不杀我?”
“小道士最好吃了,我要把你养肥了然后一口吃掉。”
小道士目光清澈,笑着说他不信。
我忽然想把他留在身边。
阿祖曾说,越是干净的眼神里越容易滋生杀机。
可我着实是个喜欢冒险的妖怪,哦不,刚刚我撒了谎,我不是妖,我是魔。
我是叱咤风云的魔君。
不过对于这个小道士而言,我是妖还是魔没有分别,都是要除的怪物。
留他在身边属实危险,忘川劝我不要莽撞。
我却还是一意孤行把他留在了身边。
我喜欢危险在身边的感觉,那让我时刻警惕,这对我十分重要。
在那之后,我便把他带在身边。
他说他叫九歌,15岁,家在荒芜谷附近的栖霞村。
他自出生起便没见过父母,是一个农妇抚养了他。
13岁那年落千山问道到栖霞村,见他有修仙问道的风骨。
给了农妇一笔好处费,带走了他。
“落千山待你如何?”
“师傅,待我很好。”
“如何好?”
“师傅给我饭吃,还教会了我法术。”
“学会了什么法术?”
“除妖。”
“用何除妖?”
“这拂尘。”
小道士手中幻出一把洁白无瑕的拂尘,看得出落千山确实教了他真本事。
“那你要为他寻仇吗?”
“我想,可我怕是不能,你没杀我,我欠你一条命。况且……”
“况且什么?”
“师傅说过,若是有一腰间挂着一盏灯的女子来寻仇,我不可为他复仇。”
“他可曾说是为何?”
“未曾。”
他说了谎,因为他的耳朵动了动。还真是可爱。
“可还有别的师兄?”
“还有一个师姐,不过……”
他没说完,小心翼翼地抬眸看我。
“哦,被我杀掉了。”
他不置可否,低下了头。
也罢,我要杀的都杀了,恩怨已清。
荒芜谷如今只剩下我和他,忘川和阿离。
是夜,忘川化作人形。
“当真要把他留下?”
“嗯。”
“这小道士容易引致祸患。”
“当初,谷主也是这样说我的。”
忘川轻轻叹了一口气,向长明灯注入些许灵气,灯火跳跃了起来。
忘川没再说话,又匿于剑身。
他是上古的剑灵,许是有几分渊源,他附于阿祖铸的剑上。
阿祖便把这剑命名为忘川剑。
曾经的荒芜谷谷主寻去了这把剑,后来给了我。
2.
荒芜谷本不是荒芜谷。
这里原是生机盎然孕育着无数生灵的山谷,名为栖霞谷。
三千年前,妖族与神界二分天下,互不侵扰。
妖族领主仇离定栖霞谷为和平之地,各妖族在栖霞谷安乐。
后有藤妖生了魔念,一举覆灭栖霞谷的妖族,栖霞谷也就此成了荒芜之地。
唤做荒芜谷。
似是因为九歌的到来,荒芜谷多了几分生气。
次日清晨睡梦中被笛声唤醒,不需问就知是九歌。不过他这笛声真是糟糕。
阿离说九歌将荒芜谷的杂物清了个干净,还罕见地夸了句这小鬼倒是勤快。
余光留意到朝向栖霞村的方向多了一个小小的坟冢,心下了然,必然是那落千山的。
阿离见我注意到那坟冢,嘀咕了一句:“那孩子执意要把他师傅埋下,还说你昨日应允了。”
阿离的话让我想起昨日九歌央求我的场景。
少年跪在地上,求我在荒芜谷留方寸之地葬他的师傅。
落千山的魂灵已被我用长明灯打散了,身躯便由得他去吧。
“嗯,答应了,多个孤坟而已,无妨。”
阿离这才放心,唤九歌过来。
九歌很是贴心地为我拿来吃食,整齐地摆放在石桌上,他自己倒坐得远远的。
“你怕我?”
“不怕。”
“那为何坐那么远?”
“你把师傅的魂灵收了,离你太近好似对师傅不敬。”
“你放心吧,我没收他的魂灵。你师傅的魂灵早已化为无形,或许你今早吃下的饭食就有他的气息。”
九歌猛咳了几声,喝了好大一口水才平复。
“人死之后,魂灵便消失了。”
“那你这个灯为何更亮了?”
呵,这小道士果然不是寻常道士,观察得倒很仔细。
“这个,是秘密。”
玩味地回答他,九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师傅是不是做了坏事?”
九歌犹豫许久还是发了问。
我微微转头看向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想知道落千山和他说了多少。
“师傅说过,你的灯可以收掉别人的魂灵,可你却不愿收师傅的魂灵,似是有怨。”
九歌的话让我微微一怔。
有怨吗?
有吧。
我没回答,九歌也没再问。
九歌默默出了洞穴,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被杂草撕裂成几份。
九歌是个聪明的小道士,饶是落千山不说,我想他也知道我和落千山的仇怨。
落千山直到死于我的剑下都未曾说一句后悔。
我为娘亲不值。
他的魂灵不配注入长明灯与娘亲的修行相逢。
若落千山有一丝悔意,我都愿收他入长明灯。
可惜,他没有。
那他便是活该。
3.
“事情办好了?”
“没留活口。”
“得闲教教这小道士御剑术。”
“他有剑?”
“暂用忘川。”
忘川剑鞘动了一动以示不满,阿离瞥了一眼却没多问。
这是我最喜欢阿离的地方,从不多言。
忘川的怨言颇多,在阿离走后便发起牢骚。
“千里,若阿祖在,绝不会同意。”
“阿祖啊,他只会和我说这是宿命。”
“那个老家伙最爱说宿命,算来算去都没算出自己几时死。”
忘川许是发现自己对阿祖的吐槽有趣,竟难得地笑了。
很早之前起他便不再避讳和我提起阿祖的死。
死亡,确实就不该避讳。
“也罢,既然你留下他,那我便不会为难,也不过是给个少年踩一踩罢了。我啊,一点都不生气!”
忘川一面答应一面咬牙切齿,还真是几千年都没变过。
有了阿离的指引和忘川的配合,九歌不消半月便学会了平地御剑,着实聪慧。
就连素日里最嫌弃他的忘川都改口夸他天赋异禀。
不过为了御剑九歌也吃了不少苦头,最初几日总是摔得鼻青脸肿。
每每问他是否疼痛,他都一脸倔强地说不疼。
可他的耳朵总会适时地动上一动。
我用长明灯为他疗伤,不消片刻伤痕便消退了。
许是未见过这般神器,九歌对长明灯很感兴趣,总会问过我关于灯的故事。
我告诉他这是娘亲赠予我的。
至于她从何处得来,我倒不知。
九歌便猜这或许是天上的神灯。
后又自我反驳,他说天上的神灯才不会给到魔君。
那些天神有了神力,便总想着驾驭万物,他最是厌恶。
这样想来,那他也该讨厌我。
4.
在九歌来到荒芜谷半年的时候除了御剑,阿离还教会了他踏水。
这是九歌主动学的,他说想要去捉水妖。
九歌从不叫阿离师傅,他说自己只有落千山一个师傅。
可私下里他告诉我,他说谎了。这我知道。
每每他扯谎,耳朵总是不自觉地动上一动。
“为何说谎。”
“我是道士,是要除妖的,却在和妖学法术,说出去要被笑掉大牙。”
“你这小鬼倒是聪明,那你怎知阿离是妖呢。”
“阿离虽然藏起了尾巴,可我还是闻到了妖气,不过我道行浅,尚且辨不出她是什么妖,似是我从未嗅过的味道。”
就连落千山那般修为都未曾嗅出她身上的妖气,倒是这小鬼看破了。
落千山没说错,九歌有修仙问道的风骨。
看样子落千山的眼睛不是全盲,至少识了一个识妖的好徒弟。
“你这聪慧的样子倒让我有些后悔了。”
“魔君后悔留我?”
“后悔没早早杀掉落千山,把你捉来荒芜谷做我魔君的小夫君。”
九歌羞红了脸,眸子却暗淡下去。
他许久未言,最后假装轻松地换了话题。
九歌他常常这样,遇到不想说的话题就会偷偷转移。
可他不知道,越是这样,越显得在意。
若是让人知道你在意什么,就要遭殃了呀。
如今我知道了九歌介怀落千山的死,九歌知道了阿离是妖。
看样子,我们都要遭殃了。
5.
阿离是妖这件事,我在荒芜谷藏了七百年。
她也为我藏了七百年的痛。
她是魔界唯一的妖,也是唯一能在荒芜谷来去自如的妖。
七百年前伤痕累累的阿离倒在荒芜谷的入口,却还是和御风而来的我讨价还价。
“若魔君收我,我定助你屠那狐族。”
这小妖有趣,竟想与我结盟。
“把妖留在身边,我岂不是自讨苦吃,你们这些妖最狡黠了。”
“我愿每日为长明灯续灵气。”
我把她留了下来。
虽然同她说了许多次我不需要她的灵气,阿离还是常常为长明灯注入灵气。
她是阿祖送到荒芜谷的,却因我施了阵法只能驻足入口处。
要说阿祖这个老东西,早早死掉了,却为我留了不少麻烦。
阿离初来时话很少,若不是忘川话痨地同她搭茬,她可以几日一言不发。
相处的时日久了,她的话也多了起来。
但她绝口不提过往。
我有虚空镜,可以看她的过往,却从未看过。
若是她想说,我总会知道。
不过阿离有个怪病,她常常在午夜梦回时痛醒。
她咬牙忍痛的样子我见过许多次,她不说,我也不问。
直到某日,她挨不过,毛发濡湿,泪流满面地央求我:“魔君,求你杀了我……”
我是杀妖无数的魔君,可她是阿祖送来的妖。
“不可,我应声了阿祖保护你。”
“千里姐姐,我痛。”
痛是什么感觉?我无心,自然不懂。
阿离不同,她有肉骨。
只要有肉骨便会有疼痛的感觉。
我似是从未痛过,可当阿离叫我姐姐,我却如同被抽去了一口气。
长明灯可以续她的灵气,竟止不住痛。
我也只得用虚空镜看了阿离的前世今生。
阿离的命救了下来,她也追随我至今。
6.
自学会踏水,九歌便常常一个人到荒芜谷南的莫离河捉水妖。
不知为何他对捉水妖一事格外执着。
最初几个月,他天未亮时出门,月上柳梢时空手而归。
后来偶尔能捉到刚刚修炼成精的小妖。
他总是在刚刚踏入荒芜谷便呼喊我。
“魔君,魔君,我今日捉了只小妖。”
“魔君,魔君,我今日捉了两只!”
“魔君,魔君,我也可以为你续灵力了。”
……
他站在灯前,我站在他身后,看着地上散落的几抹影子。
“阿离这样做一定是为魔君好,我也要为魔君好。”
“这灯做什么用我不知道,可一定是对魔君有益的。”
除了忘川的聒噪,荒芜谷素来寂静得可以听到清风声。
他的自说自话为荒芜谷平添了几分生气,我很喜欢。
一日他捉了两只小妖,又想为长明灯续灵力。
“你捉的这几只小妖尚且不够修行,不必管这灯。”
“魔君留我一命,我欠魔君的情,要还的。”
“你向来有恩必报?”
“报恩是应该的。”
“那仇呢?”
九歌哑然。
我也不追问。
“好了,你出去吧。你长了修行就好,灯不重要。”
九歌嘴巴微张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缄口不言。
九歌依旧每日出谷捉妖,偶尔趁我不注意偷偷注入小妖魂魄。
一个人想做一件事的念头是拦不住的,也就由得他去了。
阿祖在世时曾说魔道来自魔念,还说人最是贪婪丑恶。
可无论前一日有无成果,九歌总能兴致勃勃地出发。
颗粒无收也怡然自得。
这样来看他不贪婪,确实是做道士的好苗子。
强于落千山。
7.
九歌愈发适应谷里的生活,心事也多了起来。
初八那日九歌未及傍晚就回了荒芜谷,在距我很远的地方呼唤我。
“魔君,魔君,今日没捉到小妖,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没捉到妖都能这般开心,我倒有些好奇了。
他手中的是藤萝花,开得正好。
“今日没捉水妖?”
“在附近发现一处山坡,生了许多好看的藤萝,便摘回来送魔君,”九歌喜不自禁地把藤萝塞给我,又跑了出去,“我要给阿离也送一些去。”
这小鬼虽从不叫阿离师傅,但总算是挂念着阿离。
忘川对此颇有微词,这不,九歌离开方一刻他就现身来讨说法。
“忍不了了!忍不了了!千里你可太纵容九歌了,我每天被关在剑里,他却逍遥自在。”
这忘川倒是有几分妒忌在了。
“你也想去?”
“我可不想,主要是怕这孩子独行在外有危险。”
“切,我看是你听九歌说了外面有许多美人,也想去看看。”
阿离竟也来了,还罕见地调侃了忘川。
“瞎说,我是那样的人嘛!”
“确实不是,”忘川喜上眉梢,阿离继续说,“你不是人。”
不愧是我唯二喜欢的小妖怪之一,阿离还真是巧舌如簧。
忘川捂脸装出嚎啕大哭的样子。
“阿祖啊,你睁开眼看看千里这丫头,我陪她三千年,她都不带我去外面看看。每天让我对着她这张不会老的脸,我苦啊,难受啊……还有阿离这个小妖怪,一起孤立我。”
“你这老妖怪,谁不知道你那忘川剑里是个大千世界。”
阿离继续反驳,忘川忙转移话题。
“剑灵世界哪有你们这些小鬼有趣,再说了,你们都不好奇九歌最近在做什么?”
“说到这我想起一事,前日我见九歌在落千山坟前落泪,不知是不是在谷里孤单。”阿离也补充道。
近几日九歌确实似有心事,一向没心没肺的他眼里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罢了罢了,明日你同九歌一起出行,你可莫把阿祖的魂魄唤醒了。”
忘川阴谋得逞便匿回剑里,阿离眸色深沉地看着我。
“魔君应该看出九歌今日去了风起坡。”
阿离所言不错,只有风起坡才有藤萝。
“阿离,你当真信他没心没肺吗?”
阿离摇头。
“有时他看起来着实单纯,可有时又很是心思细腻,俨然不是孩子的心智。”
“所以魔君才要忘川去看?”
我微微摇头:“明日初九。”
初九,妖族的大日子。
“也只是些余孽罢了。”
8.
余孽,也是孽。
这话我没同阿离说,她也清楚。
这些年拜落千山所赐,荒芜谷附近的妖族几乎遁形。
偶有出没也都被阿离取了性命。
她比我更恨妖。
次日清晨天已大亮九歌却还没起,忘川忽而转到长明灯旁边,忽而腾空飞起攀附于洞口。
嘴里不住地嘀咕,便是风吹拂过洞口藤萝发出的沙沙声,他都要竖起耳朵听。
“又是风声,”忘川很是懊恼,“哎?你们说是不是这小鬼的脚步声太轻,我方才没听到?”
也只一瞬,忘川便从洞口飞过门前的石板路驻足于九歌所住竹楼的不远处。
见没有声响,才一跃而起回到洞口。
“哎,这小鬼怎么回事,怎的这会子还不出发。”
“莫急,许是近日太辛苦,贪睡片刻。”
“这小鬼当真是比你还要气我,我早早醒来就为同他一起出谷,他却迟迟不起。”
……
挨不住忘川的纠缠,我同阿离走出洞穴和他一起立于洞口。
“我们三个现下的样子倒像极了人族常说的望夫石。”
阿离虽是调侃,脸上却无笑意。
“别瞎说,我一把年纪了,你说我这是盼望儿孙满堂才说得过去。”
“听你妄想,你们看——”
阿离率先看到九歌。
他揉着惺忪睡眼、头发蓬乱着走出竹楼,仰起头看向早已升起多时的太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九歌这孩子当真是长大了,老夫深感欣慰。”
忘川所言不错,九歌当真有了成熟气息。
不同于初到荒芜谷时的身着钴色道袍,十七岁的他身材高挑模样清俊。
远远望去倒是有几分少年已长成的模样。
见我们在洞口望着他,九歌不做他想便跑了过来。
九个气喘吁吁到了洞口,嘴里嘀咕着起迟了,不能去捉妖。
“咦,你们站在这里做甚?”
“还不是……”
忘川刚开口就被阿离打断了:“还不是忘川,偏说今日阳光好,要出来看看。也不知他个鬼魂有什么要看。”
“瞎说,我是剑灵,可不是鬼魂。”
九歌嘴角微微勾起,目光澄澈地看着斗嘴的忘川和阿离。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似是在哪里闻过我却一时想不起。
我们的影子铺陈在地上,交叠在一起。
如枝桠枝叶繁茂,如蒲草柔顺绵长。
9. 01.04更新
九歌懵懂无知的样子几乎要隐藏起自己离开过荒芜谷的事实,但他身上的清香告诉我他离开过。
那不是荒芜谷里有的味道。
阿离为九歌重新热了饭食放于石桌上便回了自己的洞穴,还驱走了忘川。
九歌见状便坐下慢条斯理地吃饭。
食罢九歌还殷勤地收了餐具,笑意盈盈地到我身边要我夸赞。
“你这小道士,怎的还骄傲起来。”
“魔君不喜夸人,便从我开始练习。”
“那你说说有什么地方让我非夸不可。”
九歌凑在我耳畔小声说话:“今日虽未去捉妖,但我其实偷偷出了荒芜谷。我只同魔君说,魔君莫对忘川和阿离讲起。”
九歌竟主动提起这件事,我有些诧异。
“其实,我知道今日是妖族的大日子,若去捉妖肯定要被妖反捉去的。”
这小道士倒很直爽,有几分坦诚。
“那为何还要出荒芜谷。”
“我听师傅……落千山……”提及落千山时九歌小心翼翼地偷看我的反应,见我无异样便继续说,“他说初九是妖族大日子,这一日妖怪会聚集在风起坡附近。我想栖霞村今日定当格外安全,便回去看了阿娘。”
“看不出你还有几分良心,本君以为你是狼子心肠。”
“怎会?”九歌忙反驳,还在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魔君你看,这是阿娘给我做的荷包。”
荷包略微泛黄,看样子缝制许久。
香气扑面而来,很是熟悉,和九歌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阿娘说不知我何时会回去看她,便一直把这荷包带在身上,今日我在田里见到她,她便给了我。”
“既然是你阿娘给的,那便好好收着。”
九歌细心地将荷包包好收了起来,如画的笑颜在我的脑海激荡起漩涡。
在那漩涡深处雾气迷蒙,霎时狂风四起,中心处却仿若有一人岿然不动。
我忽然觉得有些晕眩,不知是因为那个模糊的影子,还是荷包的香气。
挥手示意九歌离开后,我便进了洞穴倚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许久,晕眩散去,却又走进了一片空旷的田野。
田野的尽头有一团白色的雾气,我想走进去看却被一股力量阻拦。
任凭我如何挣扎都不能挣脱,直到我筋疲力尽地醒来,才意识到那只是一个梦。
三千年来我历经了三世轮回,虽仍是魔君,却始终没有上一世死去的记忆。
所谓轮回于我而言仿佛只是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梦。
醒来我依旧是叱咤风云的魔君。
就在刚刚,田野深处有一个声音呼唤着我。
“千里,千里,我在这里,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