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全文8.3w+,待修订

看着那么多囤货的文,手痒了,来一个

里面可能女三有圣母感觉,但是放心,女二会手撕圣母,可放心食用。女主是不圣母的摆烂者。

高中废物文笔不好,见谅见谅

《末日的45度角躺平》

“算了,来生再见吧。”丧尸末日之中,我吞下了最后的几颗安眠药,梗着脖子咽下,不顾喉中与胃中的灼烧感,闭上眼睛,陷入了温柔的梦乡。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在家里囤足够的物资,然后苟一辈子。

但重生后我发现,哪怕我在家里,也顶多躺45度。

1.重生

我叫屠亦娆,是X大学生物工程专业的学生,同时也是一个酷爱画素描的美术生,但现在,我好像遇到了些麻烦。

我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不畅,仿佛有成千上万的鬼怪抓着我,尽力把我拖入水底,我疯狂地挣扎着,手臂越来越酸麻,忽然浑身一抽……

“啊——”

我猛地站了起来,腿还在定定地抽搐着,两只胳膊撑着桌子,上面还有一个红印子和几溜口水。

上课的老师转过了身,同学们也回过头来看我,一脸的惊讶。

啊这,有点尴尬。

“抱歉老师,我上个洗手间。”还没等老师反应,我就抓起书包,一溜烟冲出了教室。

刚才的,是梦?

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站在厕所的洗手台前,一遍一遍用凉水洗着脸。丧尸,末日,宿舍,安眠药……一个一个关键词在我脑子里疯狂地打转,拼命霸占着我眼前的视野。我迷茫地看向了镜中的自己,青春靓丽唇红齿白,这也不像是刚磕了安眠药要完蛋的样子啊?

但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3D看《F山行》估计都到不了这个效果。那些怪物从我各种想得到和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肆意地侵略着这个学校,把周围的每一个生灵视为佳肴,变为同类,城市在此刻沦陷,警报四起,惨叫不断。

刘海上的水珠滑到了眼睛里,我回过神,一边用手去揉,一边打开了手机,今天是2023年12月3日(编的,平行时空,别信别信),离梦里的那个末日的时间还剩一个礼拜。我站在洗手台前思考着,梦里的今天,好像过个个把小时,会有一个大明星劈腿的事件会被顶上热搜,然后他的工作室会在晚上大概九点的时候发出澄清,最后在明天会反转。论我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是我那在学法的闺蜜崔语心特别喜欢的一个明星,她会在今天晚上来找我吃饭的时候哀嚎半小时。我想到这里,关了手机,最后抹了把脸,回去上课去了。

2.验证

上完课,我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手机忽然开始震动。刚接起来,电话对面的河东狮吼就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屠屠!你看微博了吗?我的XXX塌房了!”

我怔住了,一时忘了走路,呆在了原地,周围的声音仿佛忽然隔了一层罩子,变得模糊不清,所有的人言,都在这一刻与我剥离。

“他劈腿呜呜呜……”

“别说什么劈腿不劈腿的了,他的工作室九点左右会发澄清,明天有反转是那个女的陷害他,但这都不重要,要出大事了。”

我尽力保持着平静,在她发出连珠炮式提问之前挂断了电话,大脑嗡嗡作响,手机塞了三回才正确地塞回衣兜里。迷茫地看向周围小女生们手挽手亲切的低语,看着男生们成群结伴抱着篮球哈哈大笑,看着小情侣们并肩走着,耳尖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这么好好的一个世界,就要毁灭了吗?

我重生了,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想活下去。

吃饭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远在M国的发小楼绎和他女朋友燕思静明天就要回国了,问我有没有空去接他们一下。我忽地想起,上一世我因为明天的课程很重要而婉言拒绝,最后帮他们叫了一辆网约车把他们送到目的地。我本来打算到周末再去看他们,结果丧尸爆发,世界末日降临,后来,直到死,我都没有再见过他们。

这一世不能再让这个悲剧重演了。我别出了嘴里的鱼骨,回答了一个好。

挂了电话,刚刚吐槽被打断的崔语心又活跃了起来,一个劲地问我为什么知道工作室九点会发澄清以及明天会有反转。我沉默了一下,想起几天后的末日,脸色冷了下来,嘴里刚刚嚼着的鱼肉也变得索然无味。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吓人啊……”崔语心担心地问,伸手来摸我的额头。

“语心,我们有大麻烦了。”我咽下了鱼肉,胡乱扒了几口饭,就站了起来,“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明天带上你男朋友跟我一起翘课,我们去机场接楼绎他们。”

3.相信

“你为啥要子扬和我跟你一起翘课去接楼绎他们啊……听说今天的课程很重要呢……”

高速上,崔语心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她的男友阮子扬在旁边一边开着车一边安慰她。我没有听见她的抱怨,从昨晚开始,我就开始在网上下单各种各样的自热火锅自热米饭方便面等保质期长的速食食品,在不同的店里下单,论箱买,并且思考着应该如何找一套安全的房子,宿舍估计不太行,太小了,而且我和那几个舍友关系处的很一般,我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把阮子扬和楼绎两个大男人塞进去。如果要租房子,肯定还要很费事的一通流程,到时候还要搬运,还要编出各种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会有那么一大堆一大堆的东西运进来,还要解释为什么要换门换窗放太阳能板,还要……

崔语心又问了一遍,我才抬起了头。听清楚她的问题之后,我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一会儿再告诉他们丧尸爆发的事情,于是敷衍地回答道:“我驾照考出之后方向盘都没摸几次,不敢上高速,阮子扬会开,你难道放心我和他两个人独处?”“嘶——这该死的安全感,不愧是我的真爱。”崔语心想扑过来搂我,被我喝住:“在高速,高速上姐们!你一个坐副驾上的来搂我一个后排的,你想让我们车毁人亡吗?!”

“不过就算你和他单独出来了,我也放心的很,就你这个尼姑性格,蹦迪联谊都不去,宁可窝在宿舍画画。哎,以后不知道会被哪个小帅和尚拐了去。”

“滚。”

在机场,我接到了楼绎一行三个人……嗯?三个人?

“这是俞深,是我们在Y大的朋友,他是国内很有名的少年围棋棋手,在那里今年也刚好要回来,就一起了,然后我们要去同一个酒店先下榻,也捎他一下吧……哎?有什么问题嘛?”燕思静在给了我一个拥抱之后,看着我扭曲的脸色,提问道。“有,问题很大……”我沉默地看着那个站在楼绎身边一脸正经的帅气男生,“我们也来了三个人……车子可能会……有点挤……”

在回程上,我挤在燕思静和车门中间,向他们公布了一周之后会爆发丧尸危机的消息。说完了最后一个字,车上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崔语心甚至从前排探过身,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很好。”我拍开她的手,心里非常纠结应该如何措辞才能让他们相信,想着那个明星劈腿反转事件,又看了一眼手表,“再过大概一个小时——就是估计到目的地差不多的时间——昨天的那个劈腿事件反转估计就要来了,现在网上的风头在变化……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看一下,然后今天下午会有一条医院背景,有怪物咬人的视频会被发出,但到晚上就会被删除,说是散发恐怖不实信息,然后明天…… ”

“不用说了。”出人意料地,还没等崔语心去翻手机,刚刚还默默无言的俞深突然说道,“我相信她,我父母是一个医院内部的人,他们向我透露出了有关的信息,让我回到Z国,去他们给我买好的房子里避难,这几天要采买好物资,我这次回国,也正是因为这个。”

他的眼睛越过被我们两个夹在中间的楼绎和燕思静,死死盯住我,“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刚刚一切的话,都好像是在……预言。”

话头一下子抛回给了我,而且我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因为丧尸爆发这个话题远比我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这个话题要吸引人的多。我斟酌了一下,如果我说自己是重生的,估计会被当成神经病,于是开口道:“我做了一个梦,这些事情都是梦里发生过的……”

好吧,这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又是出人意料地,没有人出来挑我的刺,一车人都在思考,我突然感到一阵窘迫。

“我们相信你,屠屠。”最后,燕思静打破了寂静,在拥挤的车内挣扎着伸出一只胳膊揽住了我,“那么,我们要准备些什么物资呢?”

我很意外,他们那么快就接受了我说的话。

我更意外的是,俞深告诉我们,他可以让我们住进他父母给他准备的房子,那里太阳能发电板隔音面板遮光帘防弹窗防盗门铁丝网养鸡房阳台种植区太阳能蓄水池养鱼池以及看外界的针孔摄像头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了,而且一层一户,除非有电梯卡不然上不来,楼下大概四五层都还没人住,整个小区的入住率也很低。他说末世里有几个人聊聊天,帮帮忙,也不错。

顺利到让我觉得他另有所图。

他会不会是想等我们把物资运到他那里之后,再把我们赶出去?

我警戒地看向他,他看着我的目光,忽然冲我温和地笑了笑。我瞬间傻了,像他这种人,在小说里的人设一般不应该是不怎么会笑的吗?怎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你不用紧张,你可以相信他的人品。”楼绎越过燕思静,悄悄跟我说,“我跟静静在Y大学里和他是很好的朋友,关系估计可以类比你和崔语心阮子扬,来之前他就和我们透露过这件事了,也邀请过我们一起去住,没问题的。而且他那个房子很大,我们住着不会挤的。”

我并没有放松,还是警惕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发现盯不出什么东西来才拿出手机想继续下单东西。燕思静看了看我下单的东西,跟我说,他们已经机场的时候大致拟了一个单子,接下来的几天,她会根据我们的资金情况,来有分配地采买物资。

我傻在了原地,艹,这个准备可比我齐全多了,这么一来,我看起来才更像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小羊羔,前面的两位就更不用说了,看他们的样子都快变成宇宙猫猫头了。

我们放弃了去酒店下榻。本来他们去酒店,是为了找个地方跟我们好好坦白这件事,毕竟现在那房子虽然东西齐全但还是一团乱七八糟,但是既然我都说出来了,他们当即决定直接开始屯物资和清理行动。我们合计了一下资金,俞深不用说,他的父母自然是给足了钱。我一时好奇问道:“那具体是多少?”

“大概……两三百万吧?”俞深想了想,说道。

卧槽,我真的是被有钱人重重伤害到了。再说我,我从小父亲身亡,母亲把我一个人拉扯大,前不久也因病过世了,给我留了一笔遗产,大概一百多万,家里基本上没什么亲人了,有也联系不上了,而且他们估计都不认识我——我母亲好久都没带我参加他们的年夜饭等活动了。这样的末世前夕,我倒是不用那么紧张亲人的问题。

楼绎和燕思静也都有准备,他们都已经通知了父母做避难囤货准备,并且也收到了一些钱,他们家里也都很有钱,他们合起来大约两三百万左右。

听着他们讲话,崔语心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问:“哎?你们为什么不和自己的父母一起去避难啊?”

“父母让我们跟你们一起来,他们说Z国比较安全,要不是我们家老人全在外国,不方便回来,他们肯定也过来了,而且据他们说,他们那里的形式比Z国紧张多了,他们也不敢太大动干戈,生怕出什么意外,楼楼他们家也是差不多的问题。”燕思静耸了耸肩,楼绎点点头。崔语心想着也对,就不追究了。

而前面的两位就没那么轻松了,他们正忙着要拿出手机给他们的家人打电话让他们囤货,俞深把阮子扬替了下来开车,我则坐在了副驾上,让后面的两对小情侣团聚。我为了想囤货计划,昨天几乎一宿没合眼,现在脑袋越来越迷糊。

不知不觉,看着眼前的路,过往的树,我睡了过去。

我,崔语心和楼绎三个人,在高中是很好的朋友。我们每天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刷题……

后来楼绎交了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叫燕思静,妥妥的校花……

他们一起去了国外……

我和崔语心一起考上了X大学……

崔语心也交男朋友了,她的男朋友叫阮子扬……

他们打趣我是个尼姑,一天到晚就知道画素描,明明追求的男生也挺多,愣是全打发了……

又梦到高中和大学生活了啊……是在……让我回忆吗?

朦朦胧胧间,我忽然看到了一个女人在奔跑,我看不到她的脸,但可以看出她的步伐近乎慌乱,好像在逃亡一样。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我身后一跃而起,我本能地尖叫着抱团原地蹲下,死死闭住眼睛,但是半晌,没有东西落到我背上。接着,我听见一声惨叫,猛然睁眼,发现那个女人被一个浑身青紫的东西缠住,鲜血从她脖子上的大动脉喷涌而出,直溅到天花板上!我的尖叫全部被堵在了嗓子里,双腿因为蹲得久而酸麻无比,瑟瑟发抖……

“屠屠?屠屠?”我突然听见有人在叫我,我猛然睁开眼睛,看见崔语心那张大脸横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骂了一句优美的中国话。

“到了,看给你睡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梦到什么美食了给你馋成这样?”崔语心笑着问我。

我回想了一下梦里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身上一阵恶寒。

“没事,走吧。”

4.囤积

后面的几天,我,崔语心和阮子扬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多了用不上,反正丧尸爆发之后估计也没法上课了。

不得不说,在收拾好之后,俞深的这个房子是真的牛,不仅有四室三卫两厅,还有一个大厨房,几个大储藏室。俞深当即定了好几台冰柜,用来存放食物。我们商量了一下,再留出一个房间放物资,房间三个够了,因为每天晚上要留一男一女守夜。然后,燕思静和崔语心还购置了好多生活用品,衣物头绳护肤品甚至化妆品,看见顺眼的就下单,看着她们的手机订单目测够我们穿个用个五六年了。 俞深又和我一起到学校把我之前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自热食品和方便面运回来,途中又去买了工具箱,以及一些备用的零件,钢板木板,还去各个大药房少量多次买药品。我路过理发店的时候,把长发剪成了一个我一直想剪的短发发型,毕竟以后也剪不了了,而且这样可以节约好多洗头水。在我剪头发的时候,俞深又去买了六只小鸡仔子,八尾鱼苗,一堆乱七八糟品种的蔬菜种子,还有一大堆鱼饲料鸡饲料,几乎把后座堆满了,然后又在网上不同商家共订了两三百桶水,我坐回车里看见他的订单,吓了一跳,问他屋子里放得下吗?他说他有个大储藏室是专门用来放水的。反正还有客厅,总放得下。

牛逼。

我竖起了大拇指,但在心里对他的怀疑又加深了。他实在太周到,太游刃有余了,哪怕他看起来什么都可以解释,又是那么的人畜无害。他看起来哪里都没毛病,但又看起来哪里都不对劲。

我们又去一些卖野外生存用具的店里买了攀岩绳大手电夜视望远镜等工具,回到家之后,发现里面的物资已经堆成山了,客厅里基本上除了给人走路的一条小小的过道之外,全被物资占满了,什么米啊面啊面条啊包子啊生煎啊的主食,还有各种调料,冰柜里的各种肉啊蔬菜啊什么的,概括起来四个字:应有尽有。

倒数第二天,我还去买了一大堆素描用的铅笔橡皮纸擦笔,几十大袋的素描纸,几块画板,俞深楼绎和我一起出去的,俞深买了一个围棋棋板,两盒棋子,而楼绎则买了十几架不同规格的无人机,还买了航拍器,最后我们六人全部出动,几乎横扫了附近书店里全部我们感兴趣的书,还有超市里便利店里我们全部用得着的东西,笑着对目瞪口呆的收银员说是赠给山区小朋友的。

快递基本上全到了。俞深还搞到了猎枪,这是他和楼绎到农户那里去买来的,总共三支,还买了几把猎刀,以防万一。

做完这些事,离丧尸爆发,也只剩大半天了,近几天雨很大,风也很大,人行道旁边的树都被吹得滋哇乱叫。我们决定待在家里,不出门了。

衣柜里塞满了被子床单席子和各种衣服,客厅储藏室以及空出来的房间里堆满了物资,卫生间里的柜子里摆满了化妆品护肤品和饰品,各种生活用品也杂乱无章地堆着,等着以后再理,冰柜里塞满了吃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好几个大书柜里摆满了书,好像一个小型图书馆……

我们所有人这几天几乎不曾合眼,哪怕房子的基础设施已经全部搞定,但是也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我和俞深每天跑里跑外购置线下才能买到的物资,楼绎和阮子扬开着另一辆车去搬运我们的快递送达在不同地点的物资,崔语心负责线上购物,燕思静则负责清点货物,和所有人交涉并且思考还缺些什么,她是个末日囤货小说爱好者,想得非常 周到,让我自愧不如。

“这些物资,够我们吃个用个四五年了吧……不出意外的话。”楼绎满意地掸着手,看着这几乎被物资占满的房子,满意点头。

“确实,还有大半天,来来来,前几天买的几部手机平板啊什么的全拿出来,把几个充电宝确定一下有没有电,然后下综艺下电视剧,以后可能要断网!”燕思静马不停蹄地拿出了前几天她买的几部手机平板,又在电视上也开始下载,楼绎认命地走了过去,帮她去检查充电宝。

我帮着俞深最后检查了太阳能发电装置还有蓄水池,又去看几个接雨水的大桶有没有溢出来的水。忽然,我看见坐在一边的崔语心脸色煞白,盯着自己的手机愣愣地出神。

末日快到了,谁都会害怕。我想着,爬下了梯子,走过去拍了拍她:“不要怕,你看,我们的物资很充足,呆在这里很安全。”

她吓了一跳,仿佛做贼心虚一样,一下子弹了起来。我不解,还以为她神经过敏了,打趣道:“没事,我不是丧尸,你看我的手,白白嫩嫩的。”

“对……对不起屠屠……”她忽然低下头,声音嗫嚅着,仿佛还染着哭腔。我看她的情况真的不太对劲,于是回头去找阮子扬询问,但找遍了周围,也没有他的身影。

不对啊,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呆家里不出去了吗?

“俞哥,你知道阮子扬哪去了吗?”我心如擂鼓,转头问正在检查灯泡的俞深,俞深摇头。我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明显,刚想叫楼绎,就被崔语心拉住了袖子:“别……”

“他到底哪去了?!”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崔语心终于哭了出来,呜呜咽咽地用我几乎听不清的话说道,“他……去接我们的家人了……”

“嘎擦”一声,俞深手里的螺丝刀掉在了地上,刚刚还在嘻笑打闹的燕思静和楼绎也没了声音。

5.争执

我还以为我没听清楚:“接你们家人?”

“对不起,对不起屠屠。”崔语心抬头直视我,眼睛湿濡濡的,但眼神坚定,“昨天我跟爸爸妈妈他们通话,发现他们的物资跟我们比起来这里不齐那里不齐,子扬他们那边差不多的情况,更何况我们家里人年纪都大了,所以说子扬说他去接他们一下……来的人不会多的,我们顶多来五六个人,而且都会带上物资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我寻思着不会麻烦个屁啊,表面上安慰着没事没事,心里早就骂开了,虽然是家人放不下我理解,但是要说就早说啊,开局直接挑明我们好安排 ,不要等我们一切准备齐全了却突然告诉我要添好几张吃饭的嘴,这样一来我们能在安全屋里坚持的时间直接减半,虽然还是有两三年,但是反差之大,使我刚刚还放在肚子里的心又不安地垒起了鼓。

“你也跟我说过,病毒是从C市开始爆发的,我们家里人都在F市,不会有事,往返车程两三个小时也就到了……”崔语心不知道是为了说服我还是说服她自己,声音越来越小。

我刚想继续安慰她,刚刚还在盯着综艺进度条的燕思静忽然猛地站起来,一只手机“啪嚓”一声砸到了地上。她快步走到了崔语心面前,扬起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

“静静你干什么?!”我懵了,末日可不能还没开局就内讧啊,刚想伸手把她们分开,燕思静就用力把我一把推到了旁边。我没想到她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猝不及防地摔到了地上,屁股生疼。见情况不对楼绎赶紧跑过来拉住了燕思静,俞深从梯子上爬下来把我扶了起来。

“你之前告诉我你只会接一个在L市读高中的弟弟!还说他会买很多物资!你用这句话骗我给你了老俞的越野车钥匙!”燕思静几乎两眼冒火,俞深愣了一下,我目瞪口呆,“结果就是,你却告诉我你要给我带来那么大一堆拖油瓶!你是小孩子吗?大学白读了?晚上睡不着还要找妈妈?”

“那我想和家人在末世里相依为命又有什么错?!更何况以后要是断网了就很难联系上了!你的家人还真可怜,生了你这么一个不知孝顺的女儿,关键时刻也居然不想着给家里人打电话问情况,却来指责我关心家人!而且你在这里有什么发言权!论情况,是屠亦娆告诉我们的;论住处和大部分资金,是俞深提供的;论这几天物资,全是楼绎子扬在外面运!你呢?你除了去书店你出过门吗?我让你帮我参谋网购要买的东西你理过我吗?我问你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吆三喝四的?!”崔语心的脸被打肿了,泛起不自然的红,哭得泪水鼻涕一起糊在了脸上,声音越吵越大。

“那你又有什么发言权?你出过空调房吗?!还是说这房子里的物资是你整理的?在沙发上床上一摊就是一天,楼绎让你下去接应他们一下你也不去,害的他们多跑一趟!你哭什么?难道我冤枉你了?末世里我难道不想着我的家人?我难道不想飞过去跟他们团聚?我告诉你他们所在的B国海关都封掉了!我进不去也联系不上他们!偏偏就你还要在这里揭我的疤!你想接你的家人开几小时车就行,我想见我的家人我得游过整个大西洋!”燕思静整个脸都扭曲了, 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下了那么一段话,平时的校花形象全无,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伸出手就要去抓崔语心的衣领。我和楼绎见了赶紧把他们分开。楼绎把燕思静拖进了主卧,我把崔语心拉进了次卧,但我很快就被赶了出来——崔语心说想自己待一会儿。

鸡飞狗跳之后,只剩我和俞深两个人面面相觑。

忽然,俞深走进了储藏室,半晌拿出来了两个小铲子,递给了我一个。

“去翻翻那些营养土吗?”

我:……

营养土是我们在上次买植物种子的时候买的,扛了两大包,俞深正在根据视频教程翻土,做着种植的准备工作。

我给那些鸡和鱼喂了饲料,才和他去一起翻土。

说实话,虽然这几天几个有驾照的出门往往都是我和他被分在一组行动,但是,除了必要的关于物资的讨论,我和他几乎零交流。

“咳咳……嗯……抱歉啊……阮子扬把你的车给开走了……要是有什么磨损……”安静了好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住这种尴尬的气氛了,率先开始找话题。

“没关系,末世开始之后就用不上了。”俞深回答,一下子,这个话题被堵死了。

“还有语心他们的家人……”

“没事,多活几年少活几年的区别而已,如果等不来救援,又有什么区别呢?”

很好,又一个话题被堵死了。

我的铲子一下一下地翻着营养土,也没了兴趣找话题,思绪不禁飘回了刚刚两个女人的对骂。我总感觉,F市这个城市名称很耳熟,但我总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见过。

正当我冥思苦想时,我听到我和俞深的手机同时响了。

我和他都打开手机开始看,发现是一条新闻,是C市出现咬人怪物的消息,还有官方发布的最近囤货,减少外出的通告。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要开始了。我和俞深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继续翻土。

接着,又是一条消息,叮咚一声。我们没理,继续翻土。

没隔一会儿又是一条。

我和俞深默契地又掏出了手机打算把静音开了。刚打开锁屏,上面的一条推送新闻大标题赫然写着:C市不明病毒传染,周边已有多个城市被波及。

下面是一小段正文,没推送完整,但我和俞深看了,忽然仿佛半身浸进了冰窟里:据悉,C市有疑似狂犬病病人出现,被咬到会出现……被波及的城市有周边的H市、F……

那个F市两个字虽然没推完,但已经足以让我脊背发凉。

我终于知道我在哪里看过F市这个名称了,它是在丧尸爆发后,第三个全面沦陷的城市,因为在遇到这种大事时,我往往只能记住那些发源地的名称,但是随后沦陷的城市,我却很少能记住。

阮子扬还在F市,接他和崔语心的家人。

6.迷茫

“咋办。”我脱口而出,但问出来的却是个陈述句,我没指望俞深能给我答复。

俞深显然也看到了那条新闻,皱了皱眉,把那条推送删除,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很明显,他在告诉我:装瞎子吧

我也删了那条推送,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继续翻土。

不知不觉间,都到下午两点多了,我们午饭还没吃,两个屋子里也都没有动静,距离阮子扬离开也有三个多小时了。

我心如擂鼓,虽然阮子扬回来意味着他会带来一大堆不知道什么性格的亲戚,但我是真的不想阮子扬出事,他真的是一个很阳光,很善良,很开朗的男孩,他其实从高中就是我们的同学,坚持追了崔语心一年多,为了她放弃了他喜欢的学校,去了X大学,现在好不容易把崔语心追到手了……

“那个,屠亦娆。”俞深忽然把手机屏幕横在了我面前,“你……看看这个。”

我的眼神从被我搅得稀松的土壤上移开,看向了俞深的手机屏幕。

“因病毒传播多个地区已封市,包括C市,F市……”

又是F市!

我跳了起来,接着因为久久蹲着而麻木的腿,差点跪倒在地上给俞深磕个响头。我看向他,他看向我,两个人沉默地在种植区旁对视着。我们两个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开口到底应该讲什么。

“你朋友……知道了吗?”俞深问,我摇了摇头,按照以往崔语心那个一受气就睡觉的惯性来看,应该还不知道。但是,她要是知道了,我们又该怎么办呢?我们两个心知肚明,除非阮子扬在封市前开出F市,要不然,好一点的结果是他们退回了他们家人之前准备的旧基地,差一点的话……

我不敢想了。

俞深站在我身边,沉默不语,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仿佛希望看到那是个假新闻。可惜,那个头像上有蓝V,是官方号。

“要不,我们现在就把窗户什么的关起来吧,我们这里装了单向窗,从外面是看不见里面情况的。然后……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俞深看了一眼时间,提议道。

我点点头:“把窗户关了吧,吃东西……一会儿再说吧,我先给阮子扬打个电话。”

俞深知道我吃不下,也不勉强我,起身去关窗了。刚刚有趋势小下去的风雨忽然又狂躁起来,吹了俞深一脸的水。我和他合力才关上了阳台的窗户,我又赶紧去把客厅和厨房的窗关了。

俞深去洗手间用毛巾擦了一把刚刚被淋湿的头发,我则不顾刚刚糊了我一脸的雨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给阮子扬打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我愣了愣,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那个毫无感情可言的女声,心一下子掉进了谷底。

等等,我记得我还存了崔语心父母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

一个全是忙音。

我傻傻地听了那个手机音乐放了一遍又一遍,但始终没有人接听,泪水开始不受控制地顺着我的脸庞流下来:“怎么不接电话啊……这要怎么办……”

对了!崔语心上次说过要把他的弟弟介绍给我,让我存了他的号码来着!我赶紧从联系人里翻出了崔语心弟弟崔宇肖的名字,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半晌,电话居然通了!

“喂?亦娆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少年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我几乎差点哭出来,“姐!你现在那里怎么样?我姐我姐夫还好吗?你放心好了,前几天我姐打电话来让我囤物资,我现在在L市我哥们家,我和他们一起囤了好多物资,够我们吃个用个三四年了,各种防卫措施都做好了,不用担心的!”

好一个行动力拉满的孩子,难怪崔语心会改变主意去F市接父母,明显这个孩子很让人放心。我刚想开口询问他有没有他父母的消息,他就忽然又问:“对了亦娆姐,你能把电话给我姐吗?我爸妈他们在的F市好像有什么病毒爆发了,现在都封市了!我联系不上我爸妈,全是关机或者忙音,家里别人也联系不上,都快急死了!我刚想打电话给我姐,你的电话就进来了……我姐现在在吗?”

“你姐……睡着。”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睡没睡,但是要是让崔宇肖知道阮子扬和他亲人失踪以及崔语心被扇了巴掌怕是更会着急,但如果不告诉他……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开口,“宇肖啊,跟你说个事情你可千万别着急……”

忽然,次卧的门“砰”的一声开了,我寻声望去,看见崔语心脸上全是眼泪,眼睛红得如同变异了一样。我吓了一跳,她一把从我手里抢过了手机,对着话筒轻声说道:“没事,宇肖,我刚刚联系上爸妈了,他们没事,叫你不要担心,顺便告诉我让你近期不要给他们打电话,他们那里形式很紧张,所以他们把手机关机了。”

“哦,是嘛,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他们出什么事了呢。那你和子扬哥亦娆姐也要好好的啊,我和我哥们叩谢亦娆姐的救命之恩,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但若有机会,定登门致谢。”听到父母没事,崔宇肖立刻放松下来,开始打趣,“还有姐你的感冒是不是还没好啊,嗓子哑得跟个公鸭似的,你们备了感冒灵的吧?”

“备了的,你可闭嘴吧。”崔语心笑了几声,但我明显看出她笑得非常勉强,“最近记得拉好遮光帘,不要外出,跟你哥们窝家里吧,别落下学习和锻炼!到时候变成个手脚健全的残废,当心我不认你!”

“没事,那肯定的,我告诉你我这哥们一家子全是老师,一屋子的老师,别说落下学习了,我估计睡个懒觉都不行!尤其是我哥们,别看现在他感谢我把我捧在手心里像个宝,过几天肯定得翻脸!”崔宇肖吐槽着,旁边传来他的哥们骂他不知好歹的白眼狼的声音,接着又是反驳。崔宇肖便对着听筒里说:“行了,我哥们又要跟我打口水仗了,过几天要是有什么父母的消息的话再通知我一声哈,挂了,再次叩谢亦娆姐救命之恩!”

听筒里最后传来了他哥们说的一句“叩谢亦娆姐救命之恩”后,通话就断了。我看着红着眼睛的崔语心,我大概明白了她将会告诉我什么。

“屠屠……”她突然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我骗了宇肖,我根本没有联系上父母,也没有联系上子扬……我甚至联系了子扬的父母……他们……手机全部关机了……”

“我完了,我完了屠屠,我害了我的家人……我害了子扬啊……”她倒在我肩上,痛哭起来,窗外大雨纷飞,撞击在窗户上,猎猎作响,“燕思静说得对,我就是那个害死家人的废物……我就是那个害死家人的废物……”

燕思静根本没那么说过。我心里说,不过可不敢当面说出来。看着她哭着,把鼻涕眼泪全部蹭在了我的外套上,很快,我的外套湿了一大片。

“子扬……子扬你快回来,我不接家人了,他们哪怕物资不齐也足以在末世里生存好久了……你回来吧,你回来我们一起呆在这里,不走了……不走了……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崔语心呜呜咽咽,我几乎听不清她说的话,但还是搂住她,拍了拍,“他们只是失联了,又不是确认死亡了,你不要哭,说不定他们只是手机丢了,现在正在你父母或者他父母的家里呢。”我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不可能那么一大帮人手机同时丢了或者同时没电,唯一的可能是他们现在的形式窘迫到让他们无法接电话,才让手机关机了,但这明显也不是一个好的想法。

俞深从卫生间里出来了,他应该是洗了个澡,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手里拿着一块毛巾,头上盖了一块,头发湿濡濡的。

他看见这番状况,愣了愣,指了指抱着我痛哭的崔语心,用口型问我:“知道了?”

我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坐到了我身边,把他手里的那块毛巾盖到了我头上。

我才发现,我刚刚因为关窗,头上脸上全被浇了雨,现在脸上的水已经干了,但头发上的水还顽强地挂着,在沙发上,衣服上滴下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水珠。

7.意外

事实证明,该好好活的时候就得好好活,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

崔语心抱着我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实在累了,沉沉睡去,我的衣服被她揉的皱里巴拉,湿了一大片,头上刚刚俞深给我盖的毛巾也被她揪去擤鼻涕,现在湿濡濡的,沾满了眼泪鼻涕。我叹了口气,去衣柜里找了一床被子给她盖好,又嫌弃地拎着那块毛巾勉强干燥的一角扔到了洗手池里,趁着现在还能用自来水,赶紧洗干净。

俞深全程一直在沙发上自己跟自己下围棋,没有看我们,我也不希望他看,太丢人了。不过在崔语心哭完后,他又去一个柜子里给我拿了一块新毛巾,让我洗个澡。

我冲了个热水澡,期间想了很多事情,包括阮子扬现在的生死,以及如何让突然水火不相容的燕思静和崔语心和平共处,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吵架一看戏,我叹了口气,吹干了头发,涂了点面霜,就从厕所里出去了。

冬天的夜晚总是降临得比较早,尤其是这种阴雨天,天会黑的更早一些。楼绎和燕思静已经从主卧出来了,正和俞深并排站在客厅的窗边,室内没有开灯,他们三个一动不动的背影显得非常诡异。

我不禁有些害怕,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伸手想去开灯:“楼哥?嫂子?俞哥?怎么了?”

三个人中只有楼绎看了我一眼,他冲我摆摆手,示意我别开灯,又冲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我有些疑惑,但还是放下了正要去按开关的手走到窗边,站到了俞深旁边。

俞深转头看了我一眼,接着手指了指一个方向:“你看那边。”

我定睛看去,猛然看见几只浑身青紫的东西正在发了疯一般地追赶人群,街道上的人四散奔逃,不断有人被追上,鲜红的血液从他们身上喷涌而出,玻璃隔音,我听不到他们的惨叫,路面上蔓延起大片的红色,如同末日的旗帜。

虽然我现在苟在一个算是安全的地方,并且有了上一世末世的经历,但还是打了个寒噤,马上又想到了不对:“我记得我上辈子的时候丧尸不是明天下午才爆发吗?这一世怎么提前了?难道我记错了?”

“你可能没有记错。”楼绎一脸阴沉,拿出手机,翻出一条新闻递给我看。我接过来,上面的大标题赫然写着:一辆黑色越野车不顾阻拦突破F市防线,导致封锁被局部破坏,大批病毒感染者出市。

我操。

黑色越野车……我看向了俞深,他阴沉地点点头。我心里一紧,完了,万一这辆车的主人被查出来,那俞深不就……楼绎看着我的脸色,仿佛猜出了我在想什么,说:“放心,这辆车虽然是老俞买的,但是名字用的是阮子扬的,老俞不会受牵连。我们当时留了个心眼,买车用了不同人的名字,生怕到时候出什么事。不过要是这辆车的轨迹被翻出来……我们这个屋子恐怕也危险了。”

我看向皱着眉头沉思的楼绎,越想越感觉不太对,心里忽然一阵恶寒。楼绎……如果要把名字错开,那他为什么留了阮子扬的名字而不留其他人的?还有燕思静把越野车钥匙给阮子扬……仿佛隐隐有什么东西,悄悄在我脑中浮起小小的脉络,我还没来得及抓住它,俞深忽然开口道:“阮子扬他们突破的防线虽然很快被修补,但还是放出了大批的丧尸,现在那些丧尸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跑,”说到这,他看向了刚才丧尸停留咬人的地方,人已经不见了,地上的血迹也被雨水冲淡了,丧尸不见了踪影,“那几只估计就是,然后这个城市大概率也……”

快沦陷了。我心中仿佛灌了铅一样,有种亲手造就了末世的罪恶感,本来今天应该是别人最后囤物资的时候啊。燕思静的脸也沉得可怕,可以看出来,她对于自己擅作主张把车钥匙给阮子扬心里也有着很大的后悔与愧疚。

“安全门我已经锁了,家门我也锁了,电梯卡在俞深这里一张没少,我们至少暂时是安全的。”楼绎故作轻松,拉上了遮光帘。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是阮子扬没有带走电梯卡,我们的隐患也小了一分,“好了,那……今天晚上吃什么?”

很明显,这句话是用来活跃气氛的,谁也不想吃饭。我们所有人都阴沉着脸,除了还睡着的崔语心。我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上面黑色越野车已经被顶上了微博热搜第一。我又打开了微信,群里全是求物资的消息。在朋友那一栏,我看见了一个新的好友验证:崔宇肖。

我点了通过,崔宇肖发过来的第一个表情是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第二条就是一个瑟瑟发抖的表情:亦娆姐,我们这里有怪物出现了,你们那里怎么样?

我回复:我们这里也有了,你们当心点,千万别出门。

过了一会儿,崔宇肖的回复也来了:亦娆姐你看微博了吗?也不知道那个开越野车的二臂是谁,我看了官方消息,说是这件事情导致了管理人员严重伤亡,放出去的丧尸已经在五六个城市里造成了影响!感染人数现在涨的速度跟打了鸡血一样,而且还是不完全统计!那个二臂,我祝他断子绝孙千刀万剐!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他咒的人是阮子扬,于是转移了话题,问他们市里现在怎么样。

“不咋样,亦娆姐,我们这都乱套了。”崔宇肖回复,“街上几乎没人了,还有几个胆大的想去超市洗劫物资,结果全被咬了,咬一口五分钟不到就变异啊,真的恐怖,跟电影一样。”

我回复了一个是啊,忽然想起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提醒他:对了,你记住,也记得通知你哥们他们一家,末世之中,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你们千万不要心软把物资给别人哪怕一点点,也别暴露你们的存在,或者收容任何人!保全自己就好,别想着去救人!每天派人值班,如果有情况立刻集体防御!千万!千万!

“我知道啦亦娆姐,我会转告他们的。”那边传来崔宇肖的回复,“对了,我姐呢?”

“又睡了。”我回复,这次我倒是真的没撒谎,“你要记得好好吃饭,保持冷静,不要让我们担心,指不准哪天就断网了。”

“好的姐,我哥们要我去吃饭了,拜拜!”

“嗯,拜拜。”

说完这个,宇肖就下线了。我盯着手机上的字,五味杂陈。

“聊完了吗?”一道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吓得我几乎扔掉了手机,崔语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她的脸在阴影里,显得阴森森的,“开心吗?你们聊了那么久,都在职指责子扬这不对那不对,就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去救救子扬吗?”

我听了瞬间一脸懵逼,什么操作?他惹了那么大的祸,我们还要去救他?现在这情况出门,这不是找死吗?

“没有。”燕思静刚坐下又站了起来,“楼楼,今天晚上吃什么?我饿了。”

“你们就这样放着他的生死不管了?他在我们囤积物资的时候做了那么大的贡献,现在他好不容易有生还的可能,你们就不管他了?”崔语心声音又开始大了起来。

“他哪怕给我们搬来了天也没用!”这次说话的是楼绎,而不是燕思静,“他自己决定了离开这里,那就是他自作自受!”

“他是为了我们的家人才离开安全屋的!”崔语心嚷嚷。

“关我们屁事。”楼绎阴冷地说,“要救自己去救,一旦踏出这个安全屋,就别想再踏进来!”

“楼绎,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崔语心的声音透着难以置信,仿佛看不懂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救我的男朋友和家人,难道你们的家人身处这样的险境,你会坐视不理?你会希望所有人帮你救回家人共度难关,还是希望所有人把你孤立?你们这样做,就是在孤立我!”

“你这样的人就活该被孤立!”这次说话的又是燕思静,“我们要是要救家人,要救男女朋友,会靠自己,绝不会靠道德绑架的团结一致!真正的末世,没有人会想着要团结一致!你别用人类是群居动物遇到事情要团结一致来压我们,我告诉你,人类为什么会成为群居动物?还不是为了生存!团体的生存率远超个人我相信你是知道的!人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你还指望让我们为了一个救回来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好处的人而去飞蛾扑火?我告诉你做梦!”

崔语心哑口无言,气愤愤地坐了一会儿,想去拿手机,结果手机早已被刚才还坐在沙发上的俞深拿走,放进了口袋。

“你们还给我!”崔语心怒吼,想扑上去抢夺,结果刚一站起来就被脚下的被子绊倒,“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她也不起来,就着这个姿势,悲哭起来。

“别学碰瓷老人撒泼那一套,我告诉你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同情你,你哭可以,哭哑都和我们没关系,别吵到我们睡觉。”燕思静冷冷地扔下一句话,就拉着楼绎回了主卧。

俞深嫌弃地看了还趴在地上如小学生闹脾气一般悲哭的崔语心一眼,把她的手机塞进了口袋里,转身看向了全程坐在沙发上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音的我。

“你会洗菜吗?”

“啊?”

8.洗菜

俞深告诉我,新鲜的菜一定要赶紧吃掉,不然哪怕是放在冰柜里,也可能会变得不新鲜。

我寻思着这不用你教我,我在家里假期一直都是自力更生,妈妈为了上班赚钱根本管不了我,都是我自己去菜市场,自己做饭。

我熟练地择了芹菜的叶子,放到水里反复清洗,在洗之前,俞深用一张PH试纸测了水的酸碱度,又在网上看关于水质的新闻,确认没问题后,才让我开始洗菜。

我看着俞深把厨房的门关紧,然后在一旁熟练地切起了肉,我忽然有了一种怪异的感觉。按照我最近看的末世生存小说来看,重生者一般都会是那个统揽全局,指挥行动的人,而现在的我,跟楼绎、燕思静他们比起来,更像是配角,什么事情都是他们牵着我走,而不是我牵着他们,如果这是小说,在旁人看来,燕思静和楼绎才更像是男女主。

真的很奇怪,比起我,他们好像才是那种真正经历过末世,懂得生存之道的人。

我再看向了旁边还在切肉的俞深:这个人我也看不透。他的父母是医院内部的人员,他有那么多钱,还有一套末世避难基本设施完备的房子,这套房子,就说这些基础设施,怎么着也得一周的时间……除非他父母真的很早就知道这个事?但我总感觉,俞深的气质不像是一个医生世家的人。他是著名围棋棋手,学的金融,和他的父母职业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果父母只有一方是医生,那么这种情况不足为奇,但是双方都是医生,却生出围棋棋手,而且还很著名,说明他在围棋上肯定会有一定天分,并且从小有比较好的老师指点,如果单纯是在那种什么兴趣班里学学,很难到达这种水平,必须自己要有大把时间投入,但是一般的医生家庭……真的会允许儿子把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围棋上吗?

“洗好了吗?”旁边传来温和的问话,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含糊地点点头。“那你放这吧,我来切段,能麻烦你再洗个青菜吗?”我继续点头,刚才的思路却断了,看着一大把青菜被放在脸盆里,忽然又听见身边的人问:“你的手……是不是很冷?”

我有些迷茫,低头看去,发现我的手早已经冻得红彤彤的,像几根胡萝卜——毕竟十二月了,气温还是很低的。

“抱歉,我忘了。”俞深说着,拉开了一旁的抽屉从里面取了一副橡胶手套给我,“我一般洗东西就戴它,里面有绒,暖和的。”我木木地应了,戴上,刚才的思路却再也找不回来了。于是干脆换了个方向。

燕思静考的是Y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而楼绎则是计算机……我想着,好像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就单纯地感觉,最近燕思静的脾气突然非常暴躁,不过这种暴躁单纯针对崔语心,楼绎对崔语心的态度也突然变得非常差,说实话我能理解,我在听到崔语心那些迷惑发言之后也差点吐血了。但是让我疑惑的是,楼绎的脾气以前非常好,对女生那更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捉弄他他也顶多怼我几句,然后笑嘻嘻地继续和我玩,对崔语心更是非常耐心,几乎没皱过眉头。怎么现在就……

菜叶洗完了,我的思路又被迫断了。接下来的炒菜时间,因为我得随时防止菜烧糊,所以不得不放下了刚才的思路,专心对付不怎么顺手的菜铲子和油锅。趁着现在天然气还没断,多用几次,以后就只能用电磁炉了。

窗外的广播机械地放着不要出门的提醒,但我估计没啥用,怕死的不怕死的不是一个广播就能转变的。我盛出了炒好的芹菜肉丝,放到了一边。俞深在我身边煮着汤,蕴出来的的热气半遮半掩着他那张帅气的脸,然后,那张帅气的脸转了过来,让我给他拿个大点的碗。

我乖乖把碗给了他,帮他把门打开,在桌子上放好了碗垫,又拿了五个碟子,五双筷子,刚要出门,俞深就放完菜汤进来了,告诉我,碟子筷子四套就行了。

“为什么?”我有些迷茫。俞深指了指刚才崔语心趴着的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人,接着,我听到客卧里传来了绝望的哭泣声。燕思静和楼绎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在衣服上随手擦了擦还未干透的手。

“我们把她软禁了。”俞深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缺她的吃穿,也不会亏待她,我们给她的房间里装了暖风机,她也不会冻着。你可以放心。”

他那种统领一切的感觉越发明显。我知道他想试探我的看法,估计稍有不对,我也会被关进去。

“挺好,你们定呗,我无所谓。”我耸耸肩,不动声色地说,这样也好,省得我还要两边周旋。楼绎说,每天的三餐他会帮崔语心送进去。我点头说没问题,顺便提醒他给加个电热毯。

他们看我的表情像是在审视。我总感觉,面前的三个人如同一个小帮派,而他们现在正在试探我,试图把我拉入他们的帮派,看我有没有“亲敌”的动向。

我耸肩,你们爱咋看咋看,反正我现在就是谁强跟谁混,末世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也懒得去追究他们背后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还有一碗番茄炒蛋,我去端一下?”没有听到回复,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回到了厨房。

楼绎拿了一只最大的碗,盛了些饭,又把各种菜夹上,转身给崔语心送了进去。里面的哭泣声已经没有了。楼绎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出来了,把门锁上。我在厨房里盛了第二晚饭,递给了身边的俞深。

别怪我语心,我可不想被软禁。我心里默默念叨,又盛了两碗饭端出去。

我吃着饭,嘴里却索然无味,看着聚在一起的楼绎,燕思静和俞深,我总感觉,他们看我的眼神里,有读不出来的意思。

我在他们心里,现在是处于一个什么位置?是一个告诉他们末世信息的救命恩人,一个有亲敌动向值得防备的人,还是一个值得拉拢投靠的盟友?说实话,我现在越来越不信任他们是真,毕竟他们去M国的Y大学的那些年,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是我确确实实是在X大学摆烂啊!他们今天能把崔语心软禁,明天会不会为了保全他们自己,把我推向丧尸群?

我不敢保证,但现在很明显,他们有事情瞒着我,并且知道不少别的机密。我了解不到这些信息,哪怕真的做出明显的举动投诚他们,也只能位于这个小团体的最底端,人身安全是是没有保障的。如果我要保证我能活过末世,我就不能把自己放在“拯救者”这个位置上,世界人均敌人,必须给自己安上双重保险。光自身强大加上投诚还不够,我不能让他们把我当成一把随时可以使用的枪,一条忠诚的狗,我得让他们把我当成一个值得合作的伙伴,一个可以有足够的资本与他们抗衡的人。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想多,但是Better safe than sorry,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可不能等到自己置身丧尸群里再去后悔。

可是,我可以找什么资本才能让他们在冥冥之中逐渐忌惮我呢?很明显,如果他们真的心有鬼胎,那么他们现在已经在有意无意地打压我,崔语心就是他们用来打压我的范例,恐怕还有阮子扬。因为我是末世的重生者,可能他们觉得我会知道些什么,而且行为中规中矩顺其自然,所以还没有对我动手。但我不能表现出我对他们的怀疑,那样只会适得其反,要是我的手机被收了,我别说资本了,死了都没人知道。

饭吃完了,没人说话,静的出奇。我寻思着好好的末世摆烂剧硬生生给我演成了《Z嬛传》,也是够牛B的,我就是想在末世里安全地躺平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饭是我和俞哥做的,碗就你俩洗喽。”我对楼绎和燕思静说,率先离开座位,摆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打开电视去看新下载的电视剧。不能表现得刻意讨好他们,要像平时一样对待他们,才不会让他们起疑心。电视剧的声音响起,我盯着屏幕,脑袋里却在把认识的人一个一个过过去,寻找着可以当我靠山的人。

“看什么呢?”俞深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我身边。我的思路又被打断了,气得抓耳挠腮,但没办法,不能表现出来。“《Z嬛传》,你肯定没看过,老好看了。”我兴致勃勃地说,“那么多美女,一人八百多个心眼子,你漏看一集,估计思路就跟不上了,可刺激了,一起吗?”

俞深笑了笑没说话,把棋盘和棋子放在茶几上,又开始自己跟自己下棋。

“今天晚上第一班夜,我跟你一起守的话,有问题吗?”俞深问我,放下了第一颗黑棋,发出轻微的啪嚓一声。

“没问题啊,我难道还要把小情侣拆开?我是那种横插一脚的人吗?”我顺理成章地同意了,要是真的站在对立面,比起俞深,我倒是更忌惮燕思静和楼绎。俞深刚认识我,不太了解我,但是燕思静跟我三年初中同班三年高中同校,估计已经把我摸透了,楼绎就更不用说,从小穿一条裤衩子长大,别说行为习惯了,我给他个眼神他估计都能明白我啥意思。

这么要好的人,分开一段时间之后,居然就要忌惮起来了,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啊。我有些无奈,但小命要紧,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摸不透就得防,他们有事瞒着我,我也必须有事瞒着他们,这样才公平又安全。

9.守夜

夜幕降临,俞深把夜视望远镜架了起来。有些冷,我从衣柜里抱了两床大被子,又穿了一件厚厚的羽绒衣,才终于不冷了。我又拿了画板和素描纸,拿出我的笔盒,凭借上一世的记忆和夜视望远镜,开始一边给丧尸画像,一边在脑袋里想着找靠山的计划。

说实话,我不应该是要找靠山,而是要找一股可以和楼绎他们制衡的力量,而且我必须要能和这股力量达在一种平衡的状态,要不然,我只能从楼绎他们的炮灰变成另一股力量的炮灰,但是光是这样,这股力量就很难找了,毕竟我也就一个重生前摆烂重生后也摆烂的小姑娘,我又有什么资本可以与一股力量抗衡呢?我连现在和我住一块儿的三人组都要忌惮半天诶。

我的素描纸上已经大概有了一个轮廓,这玩意的构造和人体很相似——毕竟是人变的,不足为奇。我开始调整夜视望远镜,观察丧尸的面部细节。忽然,我的手机嗡嗡地响了响。

我摘了眼镜,防止俞深通过我的眼镜片看到我手机的内容。擦了擦手后假装揉揉眼睛,打开了屏幕看见是崔宇肖的信息:亦娆姐,在吗?

“在。”我回复。与此同时,我看见我以前住的那个小区的物业在问我是否在家。

“亦娆姐,我今天下午总联系不上我姐诶,她的手机老是关机,发消息也不回,怎么回事啊?”崔宇肖在那边问。

“你姐上厕所的时候手机不小心掉马桶里了,泡水了,开都开不了机,我们这里也没多余的手机,所以她让我跟你说一声,以后要联系就联系我好了,她有什么事也会通过我和你说,结果我刚烧饭呢,就忘了。”我回复,不能让他知道崔语心出事了,万一他一着急跑出来,可不就成我害人了。回复完,看了一眼物业那边,开始慢吞吞地打字。

“噗,这还真像我姐能干出来的事,这个傻子,那就拜托亦娆姐啦~”后面还发了一个表情包,我寻思着你也是个傻子,这么轻易就相信我,不怕我是坏人吗。

“行,你可记住了,晚上要提高警惕,做好防御。”我再次叮嘱。

“好的,我告诉你姐,不怕你说我,我现在在我哥们家,千怕万怕,就是不怕安全问题。”那边的崔宇肖骄傲地回复我,我突然来了兴致。

“为什么呢?”我问。

“嘿,换了别人我还不告诉,我只告诉亦娆姐你,你只能告诉我姐和我姐夫,别人都不能说。”那边的回复过来,我看完就删除了,顺带把前几条也删了。

“在看什么呢?”俞深从棋盘上转过了头,关心地问我。

果然,要来试探我。

“跟傻逼物业聊天呢,妈的这个傻逼,一个劲地问我在不在家,家里有没有存什么吃的东西,我说我在外面,然后你知道吗,那个傻逼得寸进尺,说既然我不在想去我家找一些东西分发给物资短缺的业主,问我要我家密码锁的密码!这个人渣,当初我妈病逝,他非但没有表示哀悼,还三天两头地徘徊在我家门口,让我几天不敢出门,后来我报警了他才作罢。这种人分明就是想自己住进去独占我家物资,你说他妈气人不气人,我要是能做到,一枪崩了他的狗头!”我在空中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低头就把聊天界面切换到了物业这边。

俞深凑过来看了一眼,我和物业的聊天信息满满当当地占着屏幕,于是又缩回了他的那床被子里,继续在棋盘上落子,轻微的一声响。

“毕竟末世了,谁都想活下去,可以理解的。”俞深脸上透着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晚上我们不敢开灯,只打着手电,光影落在他的脸上,增加了丝丝缕缕的神秘感。

“确实嘛。”我回答,眼神再次落到了我的手机上,看见了崔宇肖给我的长长一段回复:姐我告诉你,我哥们家不仅有好多老师,居然还有几个当兵的!虽然现在大多数都退役了,但是他们的地下室里有枪诶!本来要去上交的,结果末世了,就忘了,好多好多枪械。这是我哥们大伯的别墅,据说是当年他太爷爷的大队伍打仗失利,为了不让敌人发现武器,藏在这里的,后来因为临时大转移就没拿回去,他太爷爷又牺牲了,最后就忘了。现在房子翻新但地下室没动,武器一直留在那里,还有好几个远程对讲机,就是我在L市都能联系上你的那种!我哥们说要给你们送一个,我们有远程的无人机,哎哎哎你觉得咋样?咋样啊!我是不是超幸运的!

我看着他长长的一段话,大脑几次宕机又重启,我靠,天无绝人之路啊,靠山,这不就来了?

“你要是要帮忙给个准信,现在我哥们的大伯在军队里忙得抽不开身,他说等局势一稳定就来接我们!现在他们全家都特别感谢你和我姐,特别是你,几乎把你当神明看待了,末世里这么安逸的生活绝对是奢侈啊!”崔宇肖打字飞快,那么长一段话,一会儿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暂时不用,有需要我会跟你说的,对了,对讲机能给我一个吗?我怕到时候断网联系不上你们。”我斟酌了好久,还是打出了这段话,有了对讲机,到时候断网,我在这个屋子里就不会是孤立无援的状态,而且我们也买回来了几个对讲机,是我采购的,哪怕被发现,悄悄偷梁换柱一下……也应该不是问题,更何况,现在是冬天,穿得厚,藏着很难被发现。

“可以可以,我哥们说了,只要可以,你有的一切需求都会满足,这样吧,我让他加你,你跟他说吧。”那边传来了回复。

我斟酌了一下,现在看手机聊天太多怕是会被我身边的这个围棋爱好者怀疑,于是我说:你在明天早上七点再让他加我吧,我现在这里要守夜,不方便聊天。

对面短暂停顿了一会儿:那也行,辛苦了姐,我先睡了,晚安。

“晚安。”我打出这两个字之后,删除了聊天,接着给还在试图让我给出门锁密码的物业回复了一个滚,然后用手机远程控制,给我家用来防护的铁丝网通上了电,这是之前楼绎为了帮我度过因为母亲病逝而极其没有安全感的那段时间而装的,心想着你要是敢去爬窗看我电不死你。

“跟物业聊完了?”俞深看我放下了手机,问。

我寻思着我妈管我和别人聊天都没管这么严,于是回答:“聊完了,那家伙各种死缠烂打,我骂了他祖宗十八代之后让他滚。”

俞深笑了笑,他笑的时候很温柔,我寻思着多好一小伙要不是末世了否则绝对得是多少妹子的梦中情人啊,往校园里一站那就是嘎嘎乱杀。他没说话,最后又在棋盘上落下了一子。然后直起了腰板。

“下完了?”我凑过去看,看不懂,问道,“结果如何?”

俞深的眼睛晦暗不明,盯着这局棋半天,才缓缓出口:“和棋。”

我知道和棋就是打平手的意思,但我不知道这样的棋到底如何:“牛逼吗?”

“黑子锋芒凌厉,白子暗中布阵,最后算贴目各占半壁江山。”俞深出口,“两边都尽了最大的力,是局好棋。”

我寻思着两边不都是你吗,要夸自己就直接夸,没必要那么隐晦,但还是应和:“嗯,是好棋。”

顺着这个话题,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你的棋下得那么好,得过什么奖吗?”

“很多,不记得了。”俞深说道,“网上有我的专属词条,你可以查一下。”

卧槽牛逼,有才的人就是不一样。我翻出了百度,在网上搜了俞深两个字,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堆奖项,多到我估计三辈子都拿不了。我啧啧称奇,奖项翻完之后是生平,我只看了一眼,背后就突然爬上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俞深,出生于围棋世家。

我不动声色地关了手机。

天边渐渐现出了鱼肚白,据我观察,晚上的丧尸会有趋光性,但是白天全是光它们大概就不知道往哪里趋了,又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开始乱窜,我跟俞深说要洗澡准备补觉之后,进了次卧的卫生间。

我坐上马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果然,有个备注了崔宇肖朋友的人来加我了。

我点了通过,他就发来了第一条消息:亦娆姐你好,我叫尹灏泽。

这娃子估计缺水,我暗笑,回复了个你好。

“亦娆姐你是要对讲机吗?要不要我们再给你送点物资过来?”对面立刻又发来消息。

我想了想,回复他:物资就不用了,不过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能隐蔽点地收到对讲机?小区里的人脾气我都摸不太清楚,我怕这一举会引起注意,然后给我们带来麻烦,毕竟我们的物资很多,怕引起那些不轨之人的觊觎。

对面安静了一会,接着又回复:我大伯告诉我,一个礼拜之后政府会派一批远程无人机来给你们小区的各家各户分物资,到时候我让我的无人机混在那些无人机里给你送来,你看怎么样?

我心想这主意不错,发了一张我通过这几天运物资时的观察绘制的房型图,用红笔标出了次卧的窗口:挂在这上面的铁丝网上好了,次卧对过去就是大马路,没有人会注意到我。

那边发过来了一个OK的手势,我也趁势说:那就这样吧,谢谢你们,我昨天刚守夜,现在要洗澡睡觉了。对了,你可以帮我打听一下关于水电这方面的消息吗?

那边立刻回了一个OK,并回了我一个晚安的表情包。我把聊天删除,从马桶上站了起来,并把崔宇肖和尹灏泽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改了手机密码,关了灯,检查了整个厕所是否有针孔摄像头,又检查了镜子是否是双面镜,拿了PH试纸测了水的酸碱度,最后才开始洗澡。

笑死,其实根本没必要,前几天我都是在这洗澡的,但凡有什么不对,我早就没了。我暗自嘲笑自己,舒舒服服地淋了个浴之后,才去睡觉。

最近的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10.人心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还在期待对讲机的时候,人心的不古早已对我们伸出了恶爪。

我看着俞深把我们所有人除了崔语心之外全部都召集在沙发上,他的眉头紧皱,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

上面是一段聊天记录,备注是十一号五层楼的业主,他说他前几天看到俞深和几个同伴搬运物资,口气非常硬,大致意思就是说如果俞深不把物资分给他一些,他就向全小区公开我们安全屋的位置,到时候他会用无人机来取物资,逾时不候。

“妈的人渣。”燕思静骂道。楼绎也紧锁着眉头。俞深说还有两个小时无人机就会来取物资,问我们的意思。我沉静地思考着,但想的不是对策,而是能不能让崔宇肖帮我带一把步枪。

俞深拉过了我昨天画画的一张素描纸,用黑笔在上面写:1.不能暴露安全屋,2.这个人不能留,最好sha掉,永绝后患。

我心里暗暗骂俞深是不是有病,给你买了一箱的本子你不写写我素描纸上。不过,看着他这个人一上来就要人命,估计我前几天的猜测可以保证一半。

“几乎不可能做到。”楼绎说道,“十一号楼离我们虽然不远,但想不动声色地灭口,基本不可能。”

“问题是一旦这房子暴露,我们会全部陷入了危险之中你忘了吗?”燕思静反驳,激动地说,“我们把快递送到各个地方再运回来,就是为了不暴露住处,这个小区里有心的业主肯定不止他一个!”

楼绎和燕思静都陷入了沉沉的思考。我看着俞深上次从宣传墙上偷来的小区布局图,忽然眉开眼笑:“我说,安全屋的位置暴不暴露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燕思静认真地说。

“为什么重要呢,肯定是因为怕有心之人,但如果我们能做出一个举动,镇压所有的有心人呢?”我说道,“我们用枪打了他的无人机,然后,让小区的人全都无法靠近我们的楼房,你们记得我们买的那几个太阳能灯吗?据我观察,丧尸具有趋光性。”

他们看着我。

“白天太显眼,我们有枪,他们多少会忌惮,而且我们在高处,他们在低处,会易守难攻。”我说道,“一般呢,他们就会选择晚上偷袭,但我们有夜视望远镜啊,一旦有人来——”我做了一个把灯用遥控器按亮的动作,“他们就完了。”

“那要是他们把灯毁了呢?”俞深从那张小区位置图里抬起了头。

“那还不简单,换一个。”我笑了笑,“一边毁掉一个质量贼好的野营用太阳能灯还要一边对付丧尸,他们将损失惨重,这个小区里,入住率都不高,又能有几批这样胆大还愿意送死的人呢?实在不行,还有——”我做了一个打枪的手势,“我们住二十层,大概六十米,这种猎枪的有效射程七十米左右,管够。”

“没想到啊,够狠。”说话的是楼绎,声音中带着赞叹,“很不错嘛,你比崔语心好多了,是个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活下去的人。”

“毕竟我是个经历过末世重生的人啊。”我伸了个懒腰,虽然上辈子到死都没有从寝室出去过,心里对自己吐槽完毕,忽然看见了面前三个人的表情僵了一下。

我装作没看见,进了洗手间锁了门,用清水抹了把脸。吓死我了,那个低气压的状态三个人的脸板的跟要吃人一样,不过……我这个方法其实很拙劣,一般人都能想得到,但是他们却把重心一直放在安全屋是否暴露这个常人都会觉得已经不重要的点上,仿佛在有意引导……以及他们最后的那个表情……

我忽然打了个冷战,他们又在试探我,为了测试我为了自己的安全,到底可以做到怎样的地步!从他们刚才的反应来看,我应该已经过了他们的那一关。但是,最后他们那忽然僵硬的表情……

我想到了这几天崔宇肖和尹灏泽知道我是重生的人之后的那个惊讶劲,我估计他们当时打字打得键盘都得给他们戳爆,字数多到我觉得这段经历被他们刻进了DNA里。而楼绎他们的表情,则好像是他们忽然被人提醒了什么忘记了好久的事,所以说,他们早就忘了我是一个重生者,而习惯性地把他们自己放在领导者的地位。

忽然,我浑身打了个冷战。

会不会……俞深,楼绎和燕思静,也是这场末世灾难的重生者?

10.斗争

距离约定好的两个小时只剩下半小时了。俞深锁好了门,把一些物资挪开,以便于给我们足够的空间施展身手。

打个无人机而已,至于吗?我心想,但还是端起了猎枪,尝试性地做了几个瞄准的动作。我在初中的时候去上过专门的射击课程,在大学军训打枪这一块更是取得了A+的好成绩,成为了当时无数女孩心目中的女神,无数男生心中的……大哥大。但有一说一,猎枪我没打过,威力也不太了解,我不敢保证到时候能一击就把那无人机搞废。

俞深在旁边把自己的围棋藏到了桌子底下,我寻思着有必要吗,打个无人机你还怕我把你围棋给打了。于是笑嘻嘻地说:“我枪法A+诶,你不用担心,除非子弹从枪屁股出来,不然打不到你的棋盘子。”

“你别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俞深白了我一眼,“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还真不一定是拿物资,更重要的事窥探我们家的结构,物资数量,武力等重要线索,哪怕这次讨要物资失败,他也可以更好地进行下一步的规划。”

“嘶——”我抽了口凉气,我倒是还真的没想到这一层,把枪在胸前又抱得更死了一点。俞深看着我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没什么好紧张的,我告诉你,就算是我们让他参观,他都不一定能干什么,毕竟,我们这是二十楼,他要带人来打,哪怕让他从楼下开始,爬楼都得爬半天,还得拆两道锁,还要打拥有两把刀三把枪的人,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是不怎么现实的,更别说他还得从丧尸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除非他真的是个有勇无谋力气使不完的莽夫。”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我点头,俞深笑了笑,去找楼绎和燕思静,他们为了防止意外,把软禁着的崔语心暂时捆了起来。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忽然,看见对面一个人从窗帘后探出头来,鬼鬼祟祟地往这里看了一眼。我立刻警觉,借着一张桌子当掩护,悄悄架好了枪管。

忽然,我看见那边的楼里突然冲出了一架无人机,我以为是他讨要物资来了,正要开窗打枪,就看见那架无人机仿佛不知道刹车,一头撞在了窗户上!

我瞬间一脸懵逼,啥玩意,这技术差成这样还敢开无人机出来?但紧接着,我发现了不对,接二连三的无人机从各栋楼里飞出,有的无人机上还绑着蓝牙音响在放音乐,丧尸被吸引,立刻向我们这栋楼冲了过来,紧接着,所有的无人机都冲了过来,狠狠地撞击着我们的窗户。

我忽然明白过来,他们是要撞碎我们的玻璃,让丧尸有机会爬进来!确实,我不知道丧尸会不会爬高,但不过,撞坏玻璃——这可是Z国制造的钢化防爆玻璃!所以,已经有多架无人机撞毁了螺旋桨而掉下去报废了,而玻璃却只出现了几道浅浅的划痕。

“果然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俞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但脸上的神情不是轻蔑,而是凝重,“不过,他们好像歪打正着了一件事情……”

我刚想问是什么,燕思静就拿着枪冲了出来,打开了窗户,和俞深三两下解决了那边的无人机和蓝牙音响,然后出乎我意料地,他们开始一起向地面射击。

干什么玩意?鸣枪示意?我疑惑地低头一看,差点腿软,不知道什么时候,无数的丧尸在我们的楼下聚集,如同叠罗汉一样,往高楼层上爬!

我去!我寻思着这丧尸也玩得太花了,但这里全是丧尸,开枪也不知道打哪啊!打掉几只,就有另外几只补上来,而且我们打僵尸的速度远比不上他们爬楼的速度!我正在着急,枪管瞄了这个跑了那个,忽然,我突然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事情:丧尸的罗汉,真的是靠自己的意识叠起来的吗?

直觉告诉我似乎不是。因为我看见了蠕动的丧尸群中,有一个被托举着的,相对静止的点。与此同时,我看向那边时,那边的那只丧尸仿佛感知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没有多犹豫,我抬起枪管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枪。一发毙命,它晃了晃,就栽了下去。与此同时,丧尸组成的罗汉塔随之崩溃,又有一只挂着蓝牙音箱的无人机从我们的窗口飞了出来,飞向了十一幢,很快,没有了那只丧尸的统领,所有的丧尸跟着声音疯一般地奔向了十一幢,进了那个男人所在的单元楼。

楼绎操作着无人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燕思静扔下了枪,大口大口喘着气。俞深拍了拍我的肩膀,夸了一句好枪法。

我却没有任何一丝喜悦,因为我发现,哪怕这么危险的场景,他们都没有放弃摸我的底,那只丧尸,应该是一只智慧型的丧尸,上辈子我苟在宿舍里的时候刷到过类似的消息,因此我拆了床板,把门和阳台的窗全部都封死,生怕有哪个智慧型丧尸是开锁师傅变的。而刚刚的场景,明显有更安全的策略:直接关窗,然后让楼绎开无人机引走丧尸,还不用浪费子弹。但他们却选择了面对面硬刚,那只能说明一个点:他们在测试我的实力强弱与判断能力,以及我到底知道多少。与此同时,看着他们与丧尸对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我更加确定了他们应该也是重生者,而且阅历明显比我丰富的多。

一瞬间,心中的委屈不断地涌上心头,我以为我和他们结盟,是找到了在末世里可以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对方一起作战的战友,没想到,现在成了间谍战,不但要躲明枪,还得防暗箭。

眼前越来越模糊,我赶紧放下了猎枪,趁着眼泪滑落下来之前冲进了卫生间,想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好好哭一场,但是我照了镜子才发现,挂在眼角的泪水只有一滴,其余的,已经全被我憋回去了。

我呆呆地看着镜中自己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手机忽然亮了。我打开手机,发现是我之前给崔宇肖、尹灏泽和自己拉的三人群,这个群我也开了消息免打扰,除非有人在里面@我不然不会有提示。我点开了群,发现是尹灏泽,他在问我:亦娆姐,你真的不用枪什么的吗?我今天看新闻说你现在在的那个城市忽然有大批丧尸聚集,听上去好危险。现在我和宇肖都在学打枪了,要不给你和子扬哥每人一把手枪吧,防防身也好,顺便保护一下语心姐。

要换做以前,我肯定会拒绝,多一点东西在这里就多一分危险,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没有保护,我只能是待宰的羊羔。

“手枪一把就够了,另一把能帮我换成步枪吗?”我想了想,下定了决心,回复道。

那边久久没有回应,半天,那边才试探性地发出了一句:子扬哥?

“不,我是屠亦娆。”我不耐烦地回复,刚要发出去,手指忽然顿了顿,接着又添了一句话。

“还有,你们那里有炸药吗?”

11.试探

那边又沉静了好久,我怀疑尹灏泽已经变成宇宙猫猫头了。过了一会儿,当我以为他不会再回复时,突然收到了他和崔宇肖的轮番轰炸。

“卧槽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是不是物资不够了?我们给你送!送十箱!”

“是不是你们打算转移阵地了?地址发我我们直接来把你们接到我们家来吧!”

“亦娆姐生命诚可贵啊你母胎单身二十年不能恋爱都没谈一次就离开啊!”

F**k,我差点骂出声,寻思着好好的劝解怎么还人身攻击呢?趁着两个小鬼词穷,我赶紧回复:没这回事,只是单纯地发现最近我们楼下的丧尸多了好多,想防个身而已,倒是你们两个闲得没事,一天天的不好好学习锻炼体能,想什么有的没的呢?!

那边又沉默了,仿佛有些尴尬,紧接着,尹灏泽就给我发了个行,然后告诉我,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跟他说,千万不要做傻事。我寻思着我这里刀啊枪啊安眠药啊麻绳啊全有,要做傻事你也阻止不了我,于是回复了一个OK,他又告诉我,过两天那批分发物资的无人机就快到了,他很快就会把我要的东西给我运过来。

有弟如此,姐复何求啊,虽然不是亲的。但凡和我关在一起的是他们,是不是现在就能舒舒服服地窝在房间里和两个男高中生打闹,而不是跟着这一群老狐狸和那个圣母演《Z嬛传》了吧?想想都是泪啊,要不然重开吧?但重开不一定开得起来啊,算了,能活命再说吧。

我悲催地删了聊天记录,从厕所间里出来了。那三个人又凑一块开小会呢,见我过来,连忙招手让我坐过去。楼绎笑着问我:“厕所上那么久,吓便秘了?”

“你他妈才吓便秘了!”我怒怼,试探我就算了,还调侃我,我拿到步枪第一个就狙了你!但也只能在脑子里想想而已。楼绎没在意我怒发冲冠的表情,继续说道:“刚才你们应该都看到了……”

“……那只被我狙下去的智慧型丧尸。”我瞬间接口,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计划,“是啊,没错,但我记得官方还没发布这个消息吧?”

三个人的表情明显一愣,我把我放在衣服口袋里用来削铅笔的美工刀紧紧攥住了,如果他们跟我翻脸,那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囚禁起来——他们是很会掂量利弊的人,毕竟在末世里为了强行关押一个只有一小半可能是敌人的人而让自己受伤,是一桩赔本买卖。

“我一直都很好奇啊,你们见到丧尸的时候打枪的准头虽然差了点,但是反应速度可是比我这个又受过专业训练又经历过末世——”其实也不是什么专业训练,那训的根本不是反应能力,上辈子的末世我也是一直苟到死,不过这并不是我要突出的重点,“的人,要出色的多啊,拿枪的姿势,虽说不是很标准,但绝对顺手。”我调侃地一笑,但掌心和后背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比刚才打智慧型丧尸的时候还要紧张,因为我突然想做一个很大胆的猜测,猜错没关系,利大于弊,“我认为我和你们,除了俞深之外,关系都算很亲近了吧?有什么话,一定要藏着吗?”

他们三个明显愣住了,每个人的大脑肯定都在疯狂地旋转,我刚刚说的那一番话模棱两可,他们不知道我所说的“瞒着”到底是指那一方面,一般这种环境之下,他们不会主动说话,只有我来发问,才能确定一个方向,现在,就要看我想知道什么了,如果我问对,能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但如果我问错……我不仅可能什么也得不到,还会被反咬一口。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知道,你们重生过几次了?”我话一出口,楼绎忽然猛地站了起来,我的反应也很快,在他有大动作的一瞬间,右手中的美工刀拔刀出鞘一气呵成,长而锋利的刀刃直指身边燕思静的大动脉!燕思静明显已经见过大场面了,表面上波澜不惊,但还是被吓得往另一边一偏头。我的刀锋顺势一拐,大拇指一收,擦啦啦啦一声,刀尖在即将划破她的皮肤的瞬间猛然收起,我的手臂在空中转过一个优美的半圆,最后停在了胸前。

“楼绎,坐下。”我淡淡地说,事实上我心里慌的一批,刚刚那个动作到底做成了什么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是看他们的眼神,应该还算完美,但现在不是松口气的时候,“我就问个问题而已,你吹胡子瞪眼给谁看呢?”

这是我以前问楼绎题目的时候经常对他说的话,但很明显,现在这句话就显得很有压迫感了。我心里直冒冷汗,现在已经孤注一掷,一旦形式有什么变化,我很难保全自身啊,但我相信,据我这几天的观察,他们非常需要除他们自身知识以外的末世情报,而我,就是那个来源,而且我觉得他们对于我这种又爱摆烂又实力不错的人,还是蛮青睐的,更重要的是,我和楼绎和燕思静的交情不浅,我相信他们再不济也不会把我灭口。

楼绎看了我一眼,缓缓地坐下了。我心里呼了口气,紧张的神经得到了一点点放松,但还不能完全松懈。

“如果我们回答了你的这个问题,你能也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吗?”楼绎问。

他在和我谈条件,不过没关系,我没什么价值,他们问也问不出来什么,用测谎仪我都不带怂的。于是我点点头。俞深便走进了储藏室,从里面搬出了一个盒子。

你妈,还真的是测谎仪。我扫了一眼那个包装盒,忽然想起来这个还是俞深和我一起买的呢,我当时还说说以后要在半夜睡不着的时候玩真心话大冒险。好家伙,测谎仪估计都没想到自己会经历一个跟黑帮会面一样的场景吧。我看着他们把测谎仪连接好,抛出了第一个问题:“老问题,你们都经历过几次重生了?”

“我五,静静和俞深都是四。”楼绎回答,测谎仪没有响,是真话。

果然,他们都经历了不止一次的重生。

“到我们问你了,你经历过几次重生。”楼绎问。

哦吼,都不带思考的,我的问题直接抛回给我,但是这个问题他们就问错了。

“一。”我笑着回答。肉眼可见地,他们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视线全部都看向了测谎仪,但是测谎仪没亮。

“一?!”燕思静终于掩不住脸上的惊讶,“你的枪法,反应能力,观察能力……至少都是经历过三次以上的重生才能拥有的!”

“是啊,但你也可以选择有一段在母亲去世后每天有五六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在门口徘徊的经历,这样可以直接把你的反侦察能力开发到最顶峰,不然你以为我装电网是为了电自己吗?至于枪法,初中报班练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回答。

俞深看着我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头。我大啦啦地往椅背上一靠:“换我了,你们前几世在末世里都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生存的?每一世都要,讲得最好详细点。”

这个问题可以开发出很多重要的信息,楼绎皱了眉头,但还是回答:“第一世,我没有准备,在房间里窝了半个月,没物资以后出去找,被咬死了。第二世,燕思静加入了,本来我们在m国的出租屋里囤了足够的物资,但是后来房主带着一帮人找上了门,把我们赶出去,强占了屋子。我们只好冒险出去找物资,遇到了同样重生的俞深,但他那一世遇到了智慧型丧尸,房子被攻陷,无奈之下弃屋逃跑,最后我们全部死在了尸潮里。第三世,我们三个买了房也囤了物资,但是天气忽然反常,气温骤降,我们的一系列取暖供电设备被寒潮摧毁,最后冻死了。”

我有些震惊,楼绎喝了一口水,声音里的哀伤越来越浓重:“第四世,我们还在M国,遭到了一次抢劫但被我们打退了,我们本来以为这次肯定万无一失了,但最后坚持了三年,物资耗完都没等来任何救援,万念俱灰,我们的神经也快崩溃了,最后全部自sha重来。第五世,我们决定来Z国,那次你不在,本来我们在这个屋子里苟得好好的,有一天忽然来了一群自称军队的人,但是他们到处搜刮物资和抓人,男人当苦力,女人被他们强暴,后来我们被一个关系很好的邻居出卖,我和俞深都在子弹用尽后被他们用枪打死了,燕思静宁死不屈,用最后一颗子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从来没有听过楼绎说那么多的话,也从没在他的声音中听出过那么浓的哀伤,俞深沉默不语,低着头把自己的拖鞋从左脚换到右脚,又从右脚换到左脚,燕思静把头靠在楼绎的肩膀上,眼中全是泪光。

测谎仪没有响。

“我知道你最近肯定一直在猜忌我们,屠屠,你的眼神骗得了任何人但骗不了我,但是,我们是真的不敢轻易相信别人了,之前的那个邻居,因为他和俞深关系不错,所以我们一直救济他,但最后,他却是把我们推向死亡的那个人。”楼绎看着我的眼睛,我的心也一抽一抽地痛,“屠屠,我知道你经历的苦难肯定不比我们少,我们把崔语心锁起来也是为了她好,也确实怀疑过你,但是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们知道你绝对不会害我们,我们也绝对不会害你。”

测谎仪还是没有响。

我沉默着,努力不让眼泪夺眶而出。我上一世,直到死我都没有经历过任何大风大浪,最难受的应该是我受不了孤独和饥饿的折磨而吞安眠药前的那一段时间,每天如同惊弓之鸟,脆弱不堪,甚至死的时候,水电都还没断呢……

“我知道了,那么,换你们问我了。”我把美工刀放进了口袋里,“你们还想知道些什么?”

“不用了。”楼绎忽然说,我愣了愣,“比起讲这些有的没的,我更希望你和俞深现在去做点饭,我们早饭都没吃呢,快饿死了。至于问题,先欠着吧,我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12.生病

我在几天之后收到了崔宇肖和尹灏泽给我寄来的那个大包裹,用三架无人机合力抬着,在深夜悄悄飞进了次卧的窗口。我虽然在窗户打开的前一刻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被扑面而来的冷气打了个趔趄,哆嗦着手指解下了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有四根雷管,一把手枪,一个对讲机和一把不算很长的步枪。我冲镜头挥挥手 ,意思是收到了,感谢,但是三架无人机仍旧停留在窗前,不肯离去。

咋了?我看向镜头,手机忽然亮了亮,弹出了一条崔宇肖的消息:亦娆姐,我姐和我姐夫在吗,我想见见他们。

你妈!我心里破口大骂,怎么就忘了这事呢?这下完了,要让崔宇肖知道了崔语心被软禁,阮子扬失踪,那我岂不是直接就完犊子了?

我沉默了一下,大脑转得都快冒烟了,无人机刚刚有没有围着房子转啊,应该没有,我刚刚看了尹灏泽给我分享的无人机路线图,应该是直接奔次卧窗户来的,那他们应该不知道崔语心被软禁了。这下,我心里安定了好多,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给手机发消息:现在估计不太方便。

为什么?崔宇肖的回复立刻过来了。

我发了一个省略号,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三架无人机在空中静止了几秒钟,忽然火速冲出了窗户,往北面飞去,一下子就没影了。

群里静默良久,尹灏泽才发出了一个省略号,外加一个明白了。

感谢懂王尹灏泽同学救我狗命。

我心里给尹灏泽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开始思考步枪和雷管应该藏在哪里。我在他们来之前纠结了好久到底要不要把尹灏泽和崔宇肖的事情告诉楼绎他们,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那场可以说是坦白局的小会议上,全程基本都是楼绎在发言,我哪怕确定了楼绎不会害我,我也没办法确定燕思静和俞深对我的看法,尤其是俞深。他之前骗我说他父母是医生的事情我还耿耿于怀,他能做到在骗人的时候面不改色,而且说话的语气让人感觉哪怕全世界都是错的他也会是对的,光这点特质就真的很可怕了。最后我决定掀开床垫,把步枪和雷管藏在里面,把手枪放在了最贴身的那件衣服外一层。现在天气冷的要死,每个人裹得都跟粽子一样,还拼命在自己的身上贴暖宝宝。之前楼绎说他们在M国就是遇到了寒潮才导致丧身,可以看出来丧尸爆发对天气也有很大的影响,上辈子他们在Z国活得不长,那如果再往后,Z国会有寒潮吗?

床垫很沉,我要在基本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掀开它真的是难于登天。我努力了五分钟,刚刚掀开一点,稍稍放松,就感觉浑身如浸进了冰水里一样冷——惨了,忘关窗户了!我因为刚刚看见无人机起来太着急,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衣,加上刚刚被崔宇肖的发问吓了一跳惊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全贴在身上,侵蚀着我身上的热量。但是现在托着床垫,我一旦松手估计就会发出声音,只能咬牙把床垫完全掀开把枪和雷管藏好之后,再去关窗。

室内冷得跟冰窟子一样,我又挣扎着把床垫翻回来,房间才在暖风机的努力下逐渐暖和起来。我赶紧逃回被窝里,把能盖的全部盖在了身上,但是身上还是冷得要命。我不由地把头缩进被子里打了几个喷嚏,又抽了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擤了擤鼻涕,浑身缩成了一团,祈祷着千万别感冒。

但事实证明我永远没办法和天意对着干,第二天我不仅感冒了,还发烧了,烧到了38℃,看着这温度都好像在骂我,不由得苦笑。

“不是我说你怎么就发烧了呢?”楼绎给我抱了一床大鹅绒被进来,帮我在原来的被子上又加了一层,“我寻思着你也没裸奔去啊?”

“你妈的滚蛋。”我有气无力地骂道,头晕的要命,额头上的毛巾已经一点冰凉的触感也没有了,贴在额头上毛毛的触感很难受,“我昨天晚上醒过来发现被子在地上。”

“那你就是自己作的。”楼绎说着,帮我掖了掖被角,“赶紧给我好起来,不然俞深值夜要累很多。”

我靠我生病了你就这么关心我?气得刚想骂人,俞深就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药,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笑了笑:“没关系的,是人都会有个十痛九病的,好好养身子,别想太多。燕思静刚给你冲的药,让我帮忙拿进来。”

说着,他揭去了我头上的毛巾,然后把药放在了床头柜上,扶着我坐起来,拉着羽绒被注意着不让被子滑下去。我从他手里接过了药碗,整个人半靠在他身上,勉强喝完了药——该说不说,虽然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吃个药都要哭半天的孩子,但这个药是真的苦得要命啊!燕思静从外面给我端来了温水。我勉强喝了两口,感觉不舒服,就摇了摇头不喝了。燕思静便把水和空碗一起端着,嘱咐我千万不要着凉,现在要的就是发汗。我点头,俞深又扶着我躺下了,帮我掖好了被角。

楼绎跟在燕思静身后出去了,俞深拿着那块毛巾用凉水冲了,再次叠好放在我的额头上,看着我惨白的脸,在我耳边问道:“今晚需要我陪你吗?”

我吃了一惊,什么玩意?脑袋转不动了但还是被吓到了,刚刚昏昏欲睡的感觉瞬间清走了大半,疯狂摇头,差点把头上的毛巾都甩掉了。

俞深笑了笑,把毛巾叠好,又放在我额头上:“没别的,不需要就算了,今天我值夜,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我。”

我又迷迷糊糊点头,他帮我把窗帘拉上,替我关上了灯,我模糊地听见他说了一句“睡吧”,就进入了梦乡。

俞深看了一眼我的睡颜,轻轻关上了门。楼绎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之前画过的丧尸图——我这几天在尝试着用画图和所有的生物知识来分析丧尸的构造,那张解剖图刚刚画了一半。俞深便坐在了他身边,和楼绎一起看图。

燕思静刚洗完了药碗和杯子,摘了围裙,也坐了下来。

“距离断水断电还有多久?”沉默良久,楼绎先发问。

“应该只有一周左右了吧,尸潮就在断电之后的那个晚上会有一波。”俞深回答,又拿出了棋盘,摆好了他刚刚没下完的那局棋,开始接着下。

“你能不能先把你的棋放一放我们谈正事呢。”燕思静有些不满,但看着俞深我行我素的样子还是没办法,妥协接着问道,“那么那支伪军队呢?”

“一两个月吧……”楼绎说道,低着头从俞深的白子盒子里拿了一颗棋子反复摩挲,“不知道……”

“这次会怎么样。”俞深接道,“我们都不知道,屠亦娆是个可用的,但我们多了个……”他朝客卧那边看了一眼,最近崔语心两次尝试过逃出来,但都被楼绎和燕思静抓了回去,“再多说也没用,屠亦娆准头再厉害,瞄准太慢了,而且他们有架直升飞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的,应该是私人的,还有辆带云梯的消防车,这样一来,我们楼高的防御优势就完全没有了。”

“确实……”楼绎捏着那颗棋子的手微微发白,“但这次我们无论如何也得过这关,要不然真的没办法了,虽然可能还会重生,但……我已经不想再死一次了。”

“我也不想。”俞深说道,拿了一颗白棋,“天下不会有两盘一样的棋,每走不一样的一步,都会有千变万化的局势。”

他的白棋落下,原本被黑棋牢牢吃着的一片棋子忽然逆风翻盘,再绝境之中,杀出了一条生路。

我是被热醒的,窗帘拉着,周围乌漆麻黑的。我看了一眼夜光手表:晚上九点多。紧接着,我检查了对讲机,手枪和手机,还好,都还在被窝里,被我牢牢地抱着。

都睡那么久了啊……我翻了个身,突然听见在窗户上隐隐约约传来了很奇怪的“嘚,嘚嘚”的声音,而且越来越清晰。我顿时寒毛倒竖,这分明是敲窗户的声音!但这里是二十楼啊!

一瞬间,我把手里的手枪上了膛,用手够到了最厚的一件棉衣,穿好后把对讲机和手机都在口袋里稳妥地放好,悄悄从床的另一边小心翼翼地溜了下去。脑袋飞速旋转着。

这能是谁,谁能半夜里在二十楼外面悬浮着敲窗户?我想到了前几天那个丧尸叠罗汉,莫非那只丧尸没死,找我报仇来了?我现在病着,可打不过它。要不要叫俞深?他说过今天是他值夜有需要可以找他,但现在这种情况下……

我悄悄在房间里挪动着身子,说实话,比起这样虚实不定的东西,我宁可和丧尸面对面硬刚,这样至少还能减少点猜忌的恐惧心理。我一寸一寸地向门口挪去,那种敲窗户的“嘚嘚”声也越来越急促,我心里慌的要死,刚感受到门,就赶紧去摸门把手,摸到之后藏枪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头又开始晕,房间外没有开灯,冷飕飕的,我靠着墙壁勉强站立着,哑着嗓子叫俞深。

没一会儿,一盏手电突然照在了我的脸上,刺目的灯光迫使我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出来了?有需要叫我一声就行啊,我在外面听得见的,本来就生病了,你又就穿这么一件冻坏了怎么办!”再次睁开眼睛时,俞深已经到了我身边,微弱的灯光下的脸一片焦急,把披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拉下来裹到了我身上。

“俞深……次卧的窗户外面有东西,在敲窗户!”我刚说完这句话就咳嗽了起来。俞深把被子在我身上裹紧,听到我说的话,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敲窗户?”他问。我点头:“敲了好一会儿了……不像是有东西砸到的声音。”

俞深先把我安顿在沙发上,帮我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自己拿过了旁边的猎枪,又往我手里塞了一把。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千万别动,我进去看看,如果五分钟之后我没出来,你就去主卧,叫楼绎和燕思静,记住了吗?”俞深蹲下来,保持在和我齐平的高度,直视着我的眼睛叮嘱。我发懵地点点头,俞深就拍了拍我,然后拿着枪和手电往次卧的方向走去。

这几分钟绝对是出生以来我熬得最漫长的时间,我盯着手表看,一分钟好像就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旋转的秒针走的每一步仿佛都拖着沉重的步伐,宣告着我的无力。次卧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看手表转过四分钟的时候,我几乎快绝望了,脚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去找拖鞋,右手在棉衣里握住了手枪,左手拈起了猎枪,打算去主卧找楼绎和燕思静。

忽然,我听到了次卧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我急忙藏好了手枪,就看见俞深拎着猎枪,打着手电,毫发无损地出来了。我看向他,他也看着我,手电的光照下,他的目光晦暗不明。

“屠亦娆,过来一下吧。”他开口,声音里是难掩的震撼,“有个……东西,它想见你。”

13.智慧

门被打开了,虽然我有心理准备,但当我看到趴在窗户上的那个东西青紫的脸,全黑的瞳孔,血淋淋的长指甲时,还是感觉一阵作呕。俞深在一边安抚地拍拍我的背,端着猎枪护在我身边。

“丧尸?”我指着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它?想见我?”

“一只智慧型丧尸,跟你之前打掉的应该不是同一只,你凑近点,就知道它有多智慧了。窗户锁着,很安全。”俞深回答。

我听了,小心翼翼地迈步前进,直走到了窗户跟前,看见那只丧尸的手里握着两个东西。我凑近一看,居然是两只那种老式的小灵通手机!现在甚至好多老年人都已经不用这种手机了啊!那两只手机的主人应该是年纪挺大的人了,估计现在已经……

我没有再想下去,但是丧尸它毕竟是丧尸啊,俞深是怎么和它交流的?他还会丧尸语不成?

就在我想的时候,那只丧尸手里的一个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亮,我看见上面有还没删除的一行字:我要见见那个刚才睡在这里的女生。

尼玛!我寻思着赶紧送这丧尸去上学吧,别耽误了。就冲着他会用手机打字这一点,它的智商绝对已经可以和现在的任何一个普通人比肩了。我三年前还一直在用手写呢,现在用的二十六键,九键根本打不明白。

“你可以用手机打字和他交流。”俞深忽然在我身边发话,“他可以看懂汉字。”

我立刻拿出手机,飞快地打了一行字:你是谁?你找我做什么?

那只丧尸眯起了眼睛,好像在努力看清我手机上的字,然后用僵硬的手指开始按小灵通——他因为指甲太长,所以只能用关节按,打得很慢。好一会儿,他才把手机转过来:感谢你帮我干掉了竞争对手。

哇嘞,原来上次被我爆头的那只智慧型丧尸,是个跟他在抢地盘的竞争对手——现在丧尸内部也形成君主专制制度了?这不妥妥一部丧尸进化史么?以后要是丧尸学丧尸史,会不会谈到他们的第一任君王跟两个苟在屋子里的人类进行了友好交流?我还在想着它们还有几年才能进化到社会主义社会,那只丧尸忽然往后退开了一点,向我鞠躬。

我傻了,俞深也呆了。我赶紧还了一个,又按着俞深的脑瓜子让他也还了一个。俞深不解地看向我,我赶紧还了他一个眼神,这可是这片地方的丧尸头头啊!跟他搞好关系,别说在屋里了,估计出门都安全了。那只丧尸看我们给他鞠躬,立刻指了指窗户,做了一个“打开”的动作。

打开窗户,那可不行!万一你翻脸咬我们,我们连端枪的时间都没有!我赶紧用手机打出一行字:能不开吗?太冷了,我刚还发着烧。

那只丧尸静默了一会儿,我还以为他是“发烧”这个词语看不懂,刚想去网上搜百度百科,丧尸王就立刻用那部小灵通开始打字:另一只手机,送给你联系,有需要找我,还你的恩情。

我寻思着这丧尸还是挺知恩图报的啊,但是惊讶归惊讶,窗还是不能开。我想了想就回复道:你能不能找个东西,把手机挂窗把上,或者你干脆把你手机号给我,我给你发信息。

丧尸王看了,没有再打字,而是慢慢如同坐电梯一样,消失在窗前,我和俞深好奇地凑近一看,发现成千上百的丧尸居然在我们次卧窗前用肉身搭建了一个丧尸楼梯!而且角度选得非常巧妙,我后来和楼绎推算了一下,除了我们这栋楼之外,这小区里几乎没人能看见。

这只丧尸王的智商和权力绝对可以说是大到逆天了。我和俞深的嘴半天才合上,没过多久丧尸王就回来了,拿了一个帆布袋和一卷透明胶纸,把手机放在袋子里面,挂在外面的窗把上,还用胶带缠了好几圈防止它掉下来,就离开了。我在手机上连一句谢谢都没打完,他已经没影了,只剩下我和俞深面面相觑。

“我突然觉得……这场斗争要是丧尸赢了,我都不会感到奇怪……”我呆呆地看着那个挂在窗把上随风摇曳的帆布袋。“我……也这么认为……”俞深转头坐到了次卧的床上,用手按着太阳穴,“我们这个市并不大,就出了一个这样智商的怪物,那要是放眼到省,全国,全世界……”

那岂不是得逆天了。我心里沉甸甸的,忽然感到身上一阵发冷。

“等等,你病还没好,别站在那,回被窝里。”俞深终于反应过来,连拉带扯地把我赶回了被窝,“把身上捂好,我得开窗把那手机拿进来。”

现在才凌晨四点多,俞深在把那只手机高温消毒杀菌等一系列流程过了三遍足足用完了一瓶酒精之后,才和我在房间里把那手机研究了半天,确定了这真的只是一只古董手机罢了,甚至用小灵通的标准来评判,还蛮新的。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号码也只有一个,估计就是那只丧尸王的。

六点多的时候,我终于困得熬不住了,在俞深兴致勃勃地玩着小灵通里面的俄罗斯方块的时候睡着了。俞深也没有打扰我,短暂思考了一下,还是把那只小灵通放在了我的床头柜上,转而去叫楼绎和燕思静起床。

我再起来的时候已经又是傍晚了,这次是被饿醒的,我已经整整一天半没吃东西了,现在肚子饿得要命,燕思静给我煮了点青菜粥,能淡出鸟的那种。我的头已经不痛了,身子也清爽很多。俞深告诉我,在我刚刚睡着的时候,那只丧尸王又给我送来了一些东西,说着,拿出了一个塑料袋子,里面是满满的一袋子各种各样的药,还有一盒子清凉贴。

“那他有跟你们说什么吗?”我问道。

“他倒是没说什么。”俞深无奈地说,“但是楼绎用无人机送了他一盒煮好的自热火锅吃,还说让他给他的兄弟们都分点,要是觉得好吃以后就别吃人了,吃火锅就行了,反正我们这里多的是。”

我寻思着什么迷惑行为。楼绎就告诉我,丧尸王吃是吃了,但好像不太喜欢,他打算明天用泡面试试,被我用一个枕头打中了脸:“你特么再敢霍霍物资我就把你丢去喂他!我相信他一定非常喜欢!”

距离停水停电断网只有一天时间了,现在是傍晚,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正在抓住最后一点时间刷手机。现在网上绝望的声音已经大过积极的了,有不少人在各大网站发着绝命书,就是类似于家里能吃的已经全吃了,实在不行了,孩子饿得直哭,要出去找物资了。下面有网友劝的,说他们已经拿到国家发放的物资了,让再等等,还有的也借楼倾倒苦水的,一整层楼翻下来,积极言论屈指可数,苦水居多,就差在我面前演苦情剧了。我叹了口气,关了手机,继续拿平板刷着最近的新剧。

那只丧尸已经好久没来了。我也没管他,因为应对停水停电需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那些我们之前养的鸡已经有点长大了,整天在养鸡房里高昂着头走来走去,我闲的没事的时候经常喜欢把种植区的杂草拔了然后去逗它们。鱼也长挺大了,原本阔阔绰绰的鱼池就显得有些拥挤。但没办法,其它地方全是物资,我找不到另一个地方再来养它们。

“最后检查,太阳能板,太阳能蓄水池,还有鱼池里的制氧器,房间里的暖风机什么的,电一定要及时通上!但最近没什么太阳,估计电力会非常有限。澡都洗了吧?”楼绎最后一次确认,看见我们都认认真真地点头,才舒了口气。最近他的脾气非常暴躁,不仅是他,燕思静也是。因为这段时间崔语心总是莫名其妙发出崩溃的号哭,一遍一遍地用头撞墙,叫着爸爸妈妈叫着弟弟叫着阮子扬。本来楼绎和燕思静想去劝劝她,不料被她人手一个耳光,发疯一样拉着他们的领子质问为什么不去救阮子扬和她的父母。燕思静气得当场就是两巴掌还回去,据说崔语心嘴角都被打出血了。后来燕思静也没再管她,给了她点治跌打的药,就把门锁了,除了送饭没再去理过她。

“那傻逼好像有点女主病在身上!”楼绎一提到她就气得浑身发抖,“据她这几天的碎碎念来看,她觉得如果我们现在的生活是一部小说,那她就是这部小说里身世悲惨的女主,而我们是囚禁她的反派,总有一天,她的男主阮子扬会打败我们救出她!”

“笑死,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觉得自己是女主。”燕思静磕着瓜子,呸的一声吐掉了一个瓜子皮,“弱得连一个丧尸也不敢打,以自我为中心的圣母婊,现在嘴皮子叭叭有意思,一遇到事情就往别人身后躲,吓得哇哇哭。还说什么自己在窗口一站就是半个小时,就是为了能等到他的阮子扬回来,笑死,有诚意吗,别的女主一跪就是三天,跪死了男主也没来,站个半小时显得自己痴情死了。”

我和俞深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一个下围棋一个画画。我最近一直在分析丧尸的身体构造,画图画到吐,都觉得我以后能去当法医了。我也没忘了把那些资料给崔宇肖和尹灏泽都实时共享,尹灏泽也给我带来了很多关于水电和军队的消息。我为了不让崔宇肖担心,还经常用崔语心的名义来和他聊天,虽然很心虚,但是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今天总感觉很不舒服——我上一世就是在今天死的,我没想到我死之后的第二天水电就断了,当晚尸潮经过了我们学校,导致寝室楼严重受损,第三天救援就抵达了我们学校。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庆幸呢还是悲哀呢,但吃安眠药总比被丧尸撕成碎片来得好。想到这里,我感到了一丝丝安慰,开始继续对着那本厚到能砸死人的书上面人的神经脉络图来改画丧尸的。

“要我说,这次的事件要真的是部小说,男女主要么是我和楼楼,要么是屠屠和老俞,哪里还轮得到她,她哪配啊?”燕思静的话又传到了耳朵里,我手一顿,差点一笔朝丧尸听觉神经那块戳进去,耳朵一阵发热:“不是,你和楼绎就算了,我和俞深算怎么回事啊?不能这一房子里只剩我和他两个孤男寡女就把我俩强行凑一块吧?磕cp不是这么磕的!”“你不觉得你俩挺配的吗?一个是世事不知家财万贯的天才围棋少年,一个是清心寡欲出身平凡的勤奋素描美术生……啧啧啧,要我写同人文啊……”“去去去!去你妈写个屁!”我一把把铅笔拍在了素描纸上,一时想骂人但词穷,“一天天脑袋里没点正经东西别以为楼绎护着你我就不敢打你!”“害,你还嚷着要打我,你看俞深耳尖子都红得能滴血了!”“谁这样被打趣不脸红?我磕你和楼绎的时候你俩难道面不改色心不跳?!”“所以啊,我现在要磕回来,你也别一天天的盯着你的画板了,对眼睛多不好。”

我刚想还嘴,忽然,刚刚还在运作的暖风机一瞬间没了声音,头顶上的灯“啪”地灭了,电视也突然黑屏。我被吓了一跳,差点折铅笔,赶紧拿出手机来看,发现网已经断了。

“怎么回事?”我也没空纠结刚才的问题了,“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吗咋没电了呢?跳闸了?”

我感到身边有人起身,接着我就看见俞深走到了窗户边,小心地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往外看了一眼,很快又拉上走了回来:“不是,不仅我们家,现在小区里都没灯光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楼绎也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水也没了。”

怎么回事,怎么又提前了?我又看向手机,发现有一个微信的提示,点开,发现是断电前尹灏泽给我发的微信:亦娆姐,我不知道你们那里怎么样,但我们这里已经断水断电了,但这不是重点,刚刚我大伯联系上我们,说有一股很大的尸潮,正从F市出发要路过L市向你们那里走,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你跟语心姐和子扬哥说一声,记得不要有光源,声音,而且今天最好全员都不要睡觉!但这不是最恐怖的。

下面紧接着又是一条,让我汗毛倒竖:我还听大伯说,现在已经有地方发生暴乱了,那里有人打劫了军火库,在沿途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你们要是碰到有自称军队的,一定要跟我们联系,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贸然相信!

我向外看去,如血的残阳在山头已经只剩了一半,等待我们的,是未知的,无尽的黑暗。

14.夜谈

“丧尸爆发提前了一天,尸潮也提前了一天,挺正常的,不要慌张。”俞深说道,快步走向阳台,用太阳能板给鱼池的供氧机、养鸡房和种植区的供暖、客厅和客卧的暖气通上电,回来的时候冻得牙齿直打颤,“最近没太阳,太阳能电板没存多少电,今天大家就在客厅里凑合一下吧,这里视野比较好,可以预防意外……楼绎,帮我去把被子拿过来一下。”

我们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燕思静还给除了崔语心之外的每一个人都泡了一杯茶。四下一片寂静。

“你们是不是在担心……上辈子把你们团灭的那支伪军队也提前到来啊?”终于,我憋不住了。从这几天的聊天上来看,尹灏泽应该是一个挺成熟的孩子,而这只伪军队被他描述成比尸潮还危险的东西,还被他在当兵的大伯戒备,可见他们对我们的威胁程度是有多大。

俞深听了,看了我半晌,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没错,你病着的那几天我们一直在讨论这件事情,到底应该如何面对这只军队。其实这一世的重生,我们本来想换个地方住——惹不起还躲不起嘛,但是我们看了很多的地方,都没有符合我们要求的房子,而且买房之后还要装修——这是件大费周章的事,我们也不敢租房子,生怕发生像楼绎他们那样遇到过的事情。现成的房子,没有合适的,看来看去,最终我们还是决定,再在这所房子里,赌一把。”

“如果是我我绝对挪地。”我嗤笑了一声,“包租婆总比荷枪实弹的伪军好对付多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楼绎接口,“但是你想,如果我们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会有多少不确定因素?”

“不确定也总比确定死好吧。”我突然感觉这聊天不对劲,之前没有发现什么疑点,但现在的对话让我感觉越来越不可信,“拜托了大哥们,坦诚相待点行吗?我现在和你们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定得让我搬测谎仪或者打电话联系丧尸首领你们才会说真话吗?”

在开玩笑的问话中带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威胁,说实话我心里也发怵,但是没办法,如果我不问出真相,说不定哪天我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还有多少东西在瞒着我!

其他三个在沙发上的人都瞪着我,我也瞪着他们,心里不断地发虚。我们就这样静默了一分多钟,我感觉眼睛都快流泪了,俞深才终于松口:“你确实是一个心思挺缜密的孩子,这次是我说漏嘴了,算了……我告诉你吧,你也不用质疑楼绎和燕思静,或者测谎仪,他们也是在前几天你生病的那段时间才知道的。”

我看着他端起了放在茶几上已经半凉的茶水,喝了一口,才继续说:“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是从父母那里得来的消息,说我父母是一个医疗机构内部的成员。但是,事实上这句话我没有骗你,我的父母确实是M国医疗机构的内部成员,但是……”

他把杯子放回了茶几上,在黑暗中,我看见他的手在抖:“他们是试验品。”

“试验品?”我刚重复,突然就反应过来,“你是说——”

“对,第三批批试验品,就是因为这批试验品的失控,导致了病毒外泄,第一、二、三批的试验品,一部分逃出去了,祸害了他们自己的国家。”俞深咬着牙,“M国专从全国各地挑一些智商高的人,一般本国以绑为主,外国以钱诱惑为主,当时我的父母已经退役经商,因为工作原因移居了M国,我保留了Z国国籍,但我的大学在那里读,你知道的,Y大学。后来,我上学期间,他们就绑走了我的父母,他们本来还想绑我,但是一是考虑到我是还外国国籍,二是我的年龄太小,容易失败,没必要为了我而让他们的计划多一分暴露的风险,所以放弃了。”

“我放假一回到家,就看见了空无一人的屋子,我在床的暗格里发现了U盘,那是我父亲给我留下的最后资料,让我……跑。”

俞深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我听见了扯餐巾纸的声音,接着又是寂静。

“接下来就是我不建议换地方的原因,我父亲给我留下的东西显示,M国的计划是把所有比较成功的试验品,按照各国国力强弱投放到各个国家,然后再派人到这些国家的各地组织那些伪军队,对抗各国的正规军以及扰乱国家秩序。他们说不定好多武器根本就不是攻陷武器库抢来的,不然你们以为,Z国的武器库,是凭几个无家可归的难民就可以攻破吗?”

“试验品是什么?”我感觉自己有点绕。

“智慧丧尸,但是跟自己进化出来的不一样,简单来说,就是M国在用药剂,制造高智商的智慧型丧尸,妄图‘改造出更高级的人类’。”俞深摸着自己的被角,声音有些不稳。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管我们到什么地方,都会碰到那些……伪军?”我小心翼翼地继续问。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些不是纯纯就是因为没有吃的了就集体黑化的乌合之众,而根本就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傀儡军!”俞深说道,声音里带着强烈的愤怒,“自从M国病毒泄露,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清除会祸害他们人民的病毒,而是加紧了他们的扩散计划!所以为什么我们才会在那里呆了三年还没有救援,比起他们所谓升级人类,一统世界的梦想……”

忽然,一声尖利的丧尸嚎叫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刺得所有人耳膜一痛,我吃惊地用夜视望远镜向外看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忽然黑潮翻滚,正在迅速地直线涌动!所过之处,无论是高楼还是电线杆,都轰然倒塌,我还隐约看见有人影不断地坠入那股黑流,再也没有踪迹。

虽然我早就听见了他们说过尸潮的规模性,但还是难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到不了我们这里,不用担心。”楼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边,“但你想想,如果这样的尸潮多来几次,我们这里的人岂不是……”

我想着这样破坏性的后果,心里咚咚乱跳,赶紧坐回了沙发上。楼绎也回来了,继续问俞深:“那现在你的父母呢,有什么消息吗?”

俞深沉默着,突然,他把头整个都埋进了被子里,浑身颤抖。我急忙挪到他身边,想说什么安慰的话,但是也不知道情况,只能干干地拍着他的肩膀。

“他们……M、M国为了安抚民众情绪……把……把作为失试验品败的我父母……的尸首……说是……怪物已经……”俞深的话说得一断一断,极力抑制住自己声音里窒息的绝望。我感觉到自己仿佛忽然被一只大手捏住了喉咙,喘不过气来,哪怕俞深没有表达得很清楚,我们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父母的结局。

“王八蛋!”楼绎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拳头捏得咯咯响,要不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绝对会砸碎点什么。燕思静泪水涟涟,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她的脸颊。我抱紧了俞深,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他把头从被子里抬起来,埋进了我的肩膀,没有一点声音,但我感觉到了我肩上一片的湿润,冰凉凉的,直扎我的心底。

他的父母,原本是叱咤棋坛的围棋棋手,但最后却无碑无坟,客死异国他乡,葬在了他国人因获得了虚无“安全”的狂欢之中。

而俞深,顶着父母双双被害的悲哀,活了五世。

我不由地想到了当年我母亲去世,几天的高考,让我错过了见母亲的最后一面。临出发前,母亲还打着精神告诉我,她最近好了很多,不用担心,要是我考试考得好,她就带我去逛大商场,吃我爱吃的小龙虾,喝我爱喝的奶茶。但我考试考得好又怎么样,最后我面对的是小区物业无穷无尽的刁难,叫都叫不出来的亲戚拐弯抹角的坑蒙拐骗,以及邻居的闲言碎语。我的精神一度崩溃,看着四层高的楼房,不止一次走到了阳台边缘。在关键时刻,楼绎一家帮我一起处理了母亲的后事,楼绎和燕思静甚至一度住在了我家,帮我安装电网,不断地开导我。

我最艰难的时候,有楼绎和燕思静陪着我,但是俞深看到父母的死讯时,身边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那么,你知道那么多信息,有没有试过上报给国家?”黑暗里,燕思静突然问。

“做不到。”俞深还把脸埋在我的衣服上,声音闷闷的,“我做过努力,但是没有渠道,本来上一世打算的是等到有军队来救援之后直接上报,结果没等到。”

我抱着俞深的手突然一僵。

军队……

这个想法冒芽的一瞬间,我的内心就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说出来,那我之前的保密工作岂不是全部白做了?但我之前做的保密工作是为了什么?为了自己的安全,因为对他们的不信任。现在,难道还有什么信任不信任可言吗?我们这间小安全屋里的人,全部都是Z国人,我哪怕对俞深所言的真实性不能肯定,但我必须相信Z国人不会用自己的父母和亲人,来欺骗谋害自己的朋友。

但我把这件事说出来之后,他们又会怎么看我呢?他们会责怪我对他们的怀疑,或是因为我做这些事情的不露痕迹,对我心生戒备吗?

我看着在我肩上默默无言的俞深,看着坐在沙发上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楼绎,最后又看向了暗暗落泪的燕思静。

确实,他们每个人我都看不透,但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之外,我最想保护的人就是他们。

“如果……我说我有联系军队的渠道……你们信吗?”

话一出口,刚刚还靠在我身上的俞深明显全身一僵,迅速地从我怀里抽离。楼绎和燕思静的脸立刻都转向了我,哪怕只能看清一点点,我也知道他们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我坦然一笑,从最里层的衣服里掏出了上次无人机给我送来的对讲机,调试着上面的旋钮。

“喂,尹灏泽,在吗?”

15.尊重

那边安静了好长时间,我甚至都觉得他是不是睡了,但正当我要放下对讲机面临面前三人组的暴风逼问时,那边却传来了声音:“嗯,我在。”

“宇肖呢?”我问道,生怕这个时候我又要费尽心思地编出各种借口来给崔语心和阮子扬制造不在场证明。

“他?昨天游戏打多了,我让他滚去睡觉了。”那边尹灏泽的语气透着无奈。我寻思着崔宇肖估计是末日中没心没肺第一人了,但还是赶紧跟尹灏泽说:“我之前有告诉过你吗?楼绎他们住在我们楼下。”

反客为主,这是给俞深他们安上身份的第一步,崔宇肖应该认识楼绎和燕思静,但尹灏泽不一定。果然,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终于传来了尹灏泽的问话:“楼绎是谁?你没提过。”

果然,崔宇肖没告诉过他。我跟崔宇肖介绍了我给楼绎他们编造的假身份,大致就是他们是Y大学的学生,现在假期回国,就住在我们楼下。因为楼绎是我的发小,所以我也告诉了他丧尸末日爆发的消息,他们在楼下囤好了物资。

“哦。”尹灏泽表示他明白了,“那亦娆姐这次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丧尸身体肌肉构造那块我昨天在看,发现……”

“停停停停停,先别说丧尸,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你现在还联系得上你大伯吗?”我赶紧打断他,尹灏泽是个特别牛逼的生物竞赛生,才高二就得了一堆奖项,因此我和他经常一起通过手机和对讲机来交流丧尸的特性并交换资料,他家的大玻璃窗可以给我提供不少清晰的丧尸照片,当然是在断网之前。但现在这不是重点,我把俞深告诉我的所有事情一股脑地讲给他听。

“……后面有一部分是我们的推测,但是可以保证正确性。”我终于讲完了。那边半天没声音,直到我几乎要怀疑尹灏泽睡着了,对讲机才传来声音:“M国的改造和扩散计划……真的属实吗?”

“是假的我提头来见,Z国人不骗Z国人。”我斩钉截铁地说,“你必须马上告诉你大伯让他上报高层机关,需不需要我再讲一遍你来录音……”

“不用,刚刚你讲的我已经录好了。”尹灏泽说着,我听见了他离开座位的声音,“我现在得去找我爸……大伯的猜测被证实了!亦娆姐,你们一定要小心,我得去跟大伯争取,派一支军队到你们小区蹲点,你让你的那个朋友,如果有什么证据,一定要找出来,替我向子扬哥语心姐问好,就这样,挂了。”

我手里握着早已经没了声音的对讲机,心里又如一团乱麻一般,尹灏泽的大伯已经有了猜测,那是不是,高层机关也会有这种猜测呢?尹灏泽这个小子绝对也是个鬼精灵,遇到我说重点直接不用我说就开录音,一言不合就让找证据,虽然挺没礼貌,这其实也是变相地在对我的话进行一种验证,而且现在末世了还管他礼貌不礼貌的,他但凡经历的事情多点,估计心思得比我还不得了。

我放下了对讲机,看向了楼绎他们,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行了,我们不用愧疚了。”长久的寂静之后,楼绎忽然笑了出来,“你赢了,小鬼头,我们的秘密被你们一个个识破了,我们倒是没发现你的秘密……说吧,什么时候联系的男高中生?”

正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头,刚刚一直沉默的俞深突然也笑着说:“我们三个也没有完全一败涂地,这小姑娘防我们防得很紧啊,衣服穿得那么厚了腰上还得别把左轮,床垫子那么高了还得在下面埋几根雷管和一把步枪。”

“没瞒过你。”我自从知道了他经历的一切,倒不觉得有多震惊,反而忽然觉得整件事情也很好笑,“意料之中,怎么看出来的?”

“床垫很好发现——虽然有点夸张,但有一说一,确实有点变形。左轮是我刚刚抱你的时候发现的。”俞深说道,“你腰那边凸出来了一块,衣服下面不明显,但除非你有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否则就是你藏了什么东西。”

“很明显,我没有腰椎间盘突出。”我一笑,心里骂俞深流氓手摸我腰,都辨别出是左轮了看来摸得时间还挺长,“这才是真正的坦白局吧,你们还有瞒着我什么,都速速招来吧。”

没人说话了,没有问题一身轻,我终于可以在除了客卧以外的地方无穷无尽地撒欢了。

这时候,手里的对讲机忽然又是滋滋几声,我连忙拿起来调试,那边断断续续传来了几声呼唤,接着,尹灏泽的声音就清晰地传到了屋子里:“亦娆姐,刚刚我把你说的话的录音放给大伯听了,大伯翻到了前一段时间M国放出来的那个怪物已经被消灭的新闻,他们请画像师用最快的速度对那两张面孔进行了还原,然后进行了识别,现在我们还需要确定一件事情。”

我听见他在那边深深地吸气,很明显,这小伙子确实没经历过大场面,过度的紧张和过快的语速让他喘不上气了:“你……说的那位朋友,他的父母是不是围棋棋手俞盛名和冯巧伶?”

我听到身边俞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就明白了答案是肯定的:“没错,我的朋友是他们的儿子,俞深。”

那边立刻传来了另一台对讲机调试的滋滋声,然后我就听见尹灏泽语速着急地对着那边说着什么,然后又跟我来说话:“我刚刚跟大伯说过了,他们现在已经在进行下一步行动了,zf和国家病毒研究所内部也开始了最严格的人员排查,他们让我替他们想你们道谢,你们所给的信息给他们提供了很大帮助。还有,他们让我问问你们,那支伪军队大概什么时候到你们小区?他们现在在和另一支挺大的伪军军队作战,抽不开身,但他们会尽快派一支小分队赶往你们所在的小区,争取不要造成你们小区幸存者的伤亡。”

“我不知道……现在的时间线有点混乱,和上辈子的时间线不太一样,我不敢保证。”军队就这样相信了我的话,我惊讶之余还有些感动,但确实,自从阮子扬扰乱了时间线,好多东西都变得不太确定,从目前看来,所有的东西都提前了一天发生,但……万一呢?

那边估计在回话,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尹灏泽问我:“那只部队预计两天之后会到达你们小区,到时候会有几辆车把你们小区的幸存者先接到临时避难所——到时候我和宇肖还有我的家人也会跟着去。然后那只部队就会在小区蹲守,争取一网打尽,你们看这个计划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向了楼绎、燕思静和俞深,他们也看向我,都摇了摇头。

“没问题。”我回复道,“那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通话又恢复成了滋滋的电流声,我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早已泪痕满面,我转过头看向俞深和其他人,每个人眼里都含着清澈的泪水。

国家和zf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们,对于我们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选择了相信,对于每一条生命,他们都选择了尊重。

太阳从东方升起,散发出温暖的光芒,俯瞰整个Z国的大地。准备好了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16.准备

自从我们和军队联系上之后,我们就一直在准备到时候和军队一起出发去临时避难所的行李。听尹灏泽跟我说,我们的物资也会被一起带走,国家避难所会用合理的价钱收购我们准备的物资用于避难所建设,让我上报了物资的数量让军队有准备,顺便说如果有什么不想被收购的可以和军队说或者装在行李箱里以示是自己的私人财产。我们四个人花了半天时间,随便收拾了一些吃的和衣服,我还留下了一套画板、几打素描纸和一套铅笔,俞深留下了他的围棋——这个说什么他也不可能卖。

接下来的一天半,我们都在训练枪法,俞深告诉我,我虽然准头很厉害,但是瞄准的那个过程实在是太慢了。我有些不满,就学了一两年打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我的教练还说我天赋异禀呢。

“但现在是末世啊,末世的打法要求狠,稳,准,你想想,狠是排在第一位的,但凡你打枪打慢些,被别人一枪爆了头,再准也是白搭,你打得快些,哪怕打偏了,打到他手臂上或者大腿上,也能延缓他的动作,给你争取时间,你再瞄准把他一枪爆头,不是很好吗?”俞深苦口婆心地给我讲解,我只好同意试着改变自己的枪法,虽然只有两天不太可能出意外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说什么还是准备着一些好。

那只丧尸王在第一天傍晚奇迹般地又来看我了,他身上挂了彩,还有两个弹孔。

“火拼去了?”我打字问他。

“和支军队打了一场,险胜,放心,没挂国旗的。”丧尸王缓慢地用小灵通打出了字。我前几天发了信息告诉他,那些挂了国旗的军队都是好军队,最好不要伤害他们,而那些不挂国旗的军队是坏军队,要狠狠地打。前几天丧尸王不在,大概率就是打伪军去了。

我点头,想了想又开始打字:我后天就要走了,去临时避难所,以后你要自己保重啊,也千万不要攻击临时避难所,里面都是好人,我也会去争取,争取让他们想个什么办法,把你变回人或者让你拥有一片可以让自己生活的私人领地,我到了避难所之后也会参加他们的病毒研究工作,争取早日研制出解药让你变回人。

他在窗户外面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我又打字:还有这两天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警戒一下,如果有没有挂国旗的军队靠近小区,马上通知我们。

他又点点头,对着下面的丧尸叫了几声,立刻有好几个丧尸跑了过去,把守住了所有的小区入口。

卧槽牛逼,这执行力强啊。我惊叹了一下,就听到俞深喊我吃饭,于是继续打字:我要去吃饭了,你要吃点吗?我用无人机给你送出去。

他摇头。我突发奇想:那你平时吃什么啊?你会感觉到饿吗?

他看了看我的手机,缓慢打字:有人吃人,没人吃丧尸。

连自己的小弟都吃,够狠。我在心里暗暗吐槽。跟他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就跑回客厅吃饭了。

接下来的一天,我们就在客厅收拾东西和练枪法,他就在外面坐在他小弟的身上看我们。晚上三点左右,楼绎用无人机给丧尸王送去了一套没拆过的新衣服还有一只平板一张字条:兄弟,你在外面也挺冷吧,这套衣服给你穿,反正我们要去避难所了,以后估计也见不到了,感谢你的照顾,这套衣服就当告别礼物吧。那只平板里面下了几部很好看的剧和综艺,还有几个小游戏,你闲着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玩玩,感受一下我们人类的文化。

我寻思着人类的文化不是你这么传播的,但看着丧尸王穿上衣服怪滑稽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他用关节在屏幕上左滑滑右滑滑,最后点了一部《Z嬛传》。

“救命啊他居然喜欢看Z嬛传哈哈哈哈哈……”楼绎笑得几乎断气了,“你和屠亦娆别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吧哈哈哈哈哈哈她这几天没事的时候就爱刷这个看。”

“你特么才和他是兄弟呢!”我一个沙发靠垫扔过去,精准地打中了那张犯贱的脸,“要不是明天就要结束蜗居姐心情好要不然今天就掐死你!”

楼绎跟没听到似的继续给丧尸王打字:老铁,迪斯科听过没,我们明天就要走以后估计就见不到你了,反正我们要等军队了睡不了要不然今天我们就嗨一晚!你等着哈我去给你找副蓝牙耳机。

我寻思着这货是不是最近天气太冷脑子给冻出毛病来了,刚想去打他。忽然,只见刚刚还坐在丧尸楼梯上的丧尸王迅速站了起来,转身看向了小区西大门。

“怎么了?”俞深见丧尸王的全身肌肉都绷紧了,赶紧打字问他。

那只丧尸王打开了小灵通,用关节以最迅速的动作打字,然后怼到了我们的窗户上。

别动,关灯,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西大门的小弟,在报警!

17.狂战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就非得那么巧吗?军队虽说是今天来,但不知道是今天的什么时候。万一是晚上,那恐怕这里被这支伪军扫荡之后,崔宇肖和尹灏泽就只能帮我们收尸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一架直升飞机就从空中飞来。他在小区西大门旁边的一幢楼房上经过,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轰”的一声,那栋楼的顶部就被炸了个粉碎,砖石乱飞,钢筋水泥狰狞毕露。

“卧槽!”我目瞪口呆,这哪里是抢劫物资,这分明就是屠城啊!丧尸王看着那栋被炸毁的单元楼,仰头发出一声尖啸,瞬间,丧尸王脚下的丧尸楼梯四散而开,无数的丧尸扑向了小区西大门。

“我帮你们挡着他们,你赶紧跟那些正规军联系!”我收到了丧尸王给我发的短信,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蹲下看局势。门口的那些丧尸已经和伪军队缠斗起来了。那架直升机再空中用音箱不断地播报:军队已经抵达你们小区,请居民速速下楼集合,即将在十分钟后进行无差别轰炸,若不出来者后果自负!

这哪里是Z国的军队会说出来的话!我气的咬牙,一边调试着对讲机呼叫尹灏泽和崔宇肖,一边用望远镜看向了那架直升飞机里的几个人,忽然,我全身如同浸进了冰窟里一般。

我看见了阮子扬。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支军队里?我不敢耽搁,赶紧把望远镜让给身边的俞深看。俞深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爆了粗口:“妈的!快点屠亦娆!你回次卧去拿雷管和步枪!他们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俞深爆粗口,但是我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一个滑轨就窜进了次卧开始掀床垫。我临进卧室的时候听见客卧传来了拍窗户的声音——前两天崔语心千求百求,说要一个望远镜能第一时间发现阮子扬回来,我们想着望远镜有多也就给了她一个,结果……还真的让她等到了!

但阮子扬的出场方式却让我想骂娘,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加入伪军军队!他被骗了?但他扔直升机里的手榴弹炸单元楼的行为是真啊!我的手脚都在抖,床垫几乎翻不起来,外面的螺旋桨轰鸣声倒是越来越响。我的手心全是汗,抖得几乎要抓不稳床垫,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次卧窗外传来一阵很轻微的极其碰窗户的声音。

我也管不上了,深吸一口气一举把床垫翻了起来,然后火速拉开窗帘,出人意料地,我看见外面有一架无人机——居然是尹灏泽和崔宇肖的!上面挂着一个袋子,我也管不上寒冷,打开窗户哆嗦着就把袋子解了下来,与此同时,胸前的对讲机传来了尹灏泽的呼唤:“亦娆姐!亦娆姐!不好了!大伯说有一支伪军的小分队从他们那里突围跑掉了,好像朝着你们小区的方向去了!你们记得做好防卫,这两颗是烟雾弹和手榴弹,送给你们防身以防万一!军队已经加足马力赶过来,很快就到了!”

“没有什么万一那些伪军已经来了!”我喘着气把烟雾弹拿在了手里,把手榴弹别在了腰间,“你们小心,保重!对了,让小分队不要攻击那些丧尸,他们不会伤害你们的,他们在保护我们!”

没有管对讲机另一边吃惊的呼叫,我关了对讲机,就听到了门外玻璃被炸碎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次卧的门上,“哐”的一声,们有一块立即变形了。外面的枪声开始响起,还有呐喊声,我扛起了步枪,另一只手握住了烟雾弹,打算等会儿一开门就把它扔出去,然后记住那些敌人的位置,能打几个打几个。我还从来没有实战过,不知道真枪实弹打起来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这绝对是在刀尖上跳舞。腿脚抖得厉害,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跳得就像要窒息一样,但一想到俞深、楼绎和燕思静都还在外面,我就没有任何一丝退念,哪怕是死,我也要和他们并肩作战。

我深吸一口气,握住了门把手用力往下按去,但突然发现,怎么按也按不开。

外面的枪声和人的怒吼声越来越激烈,我手软也不可能手软连门把手也按不开,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把门反锁了。

“你快去次卧……”我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俞深的声音。又想到了刚才混乱时经过次卧的脚步声,是他!他把我锁在里面了!他把一切最精良的武器和最后生的希望全部留给了我!丧尸把大部分军队都挡在了门外,对面的直升机虽然装不了什么人,但少说也有五六个,而且装备精良作战经验丰富,我们四个人别说胜率了,就是生还率都低得可怜!

“砰”的一声,有人在狠狠踹着卧室的门,我感到肚子里憋着一团火,燃烧得越来越旺盛——谁要你们逞英雄!怎么着你们把我锁屋里自己战死流芳千古,留我一个做懦夫?我根本不怕死!谁要你们保护我?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你们死了让我孤零零一个人活在世界上干什么?!

卧室的门又是“砰”的一声,旁边的金属锁扣已经摇摇欲坠,我跑到衣柜旁边隐蔽,估算着那个士兵头部的位置。第三次“轰”的一声,门终于被攻破。与此同时,我右手手枪对着那个刚刚露脸的士兵的额头就是一枪!鲜血溅出,脑浆横流,全部喷到了我脸上!血腥的气味直接冲进我的鼻腔,我没有犹豫,鲜血溅上的那一瞬间记住了两个士兵的方位,左手以最大的力气向外扔出了烟雾弹!一瞬间屋子里白烟弥漫,在漫起的一瞬间我看到了两个士兵正在同时朝我举起了枪,我灵巧地闪回衣柜边,同时身体极限扭转反手扣动手枪扳机,对着那两个地方连打三枪!

我听到了一声惨叫——至少中了一个。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突然被一只大手死死捏住了喉咙!我呼吸受阻,但是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对方选择近身肉搏说明他已经没了武器!我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扭转身体,估计着他脑干的位置,头死死顶住那个士兵的脖子,身体全力向后倒去,让他来不及动弹就撞上了尖锐的柜角,发出巨大的一声闷响!

士兵没了动静。门外那个烟雾弹明显已经不好用了,大概是年代太陈的缘故,烟雾已经开始散去。我的脖子松了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哪里都疼,手指上的和脚腕的疼痛上的尤其明显——不是扭伤就是流血,耳朵嗡嗡作响,但是顾不上这么多。我深吸一口气端起步枪就冲了出去,没有士兵,也没有俞深他们,有窗外那只飞机估计看到他的人看不见了,转身就想逃。

我立刻向外冲去,谁知路过客卧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左胳膊上就是一阵剧痛。我刚想还击,一个人影就从客卧冲了出来,把我撞在了墙上,我的脑袋受到了撞击,嗡嗡作响。

“崔语心!”我被她死死掐住了手腕,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你这是做什么!”

眼看着直升飞机逃离,我急得要死,不顾被全身禁锢出手会受伤的风险就抬脚猛踢她的小腹。她吃痛松手,与此同时我的手腕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剧痛——很可能因为刚才的强行挣脱而被我扭断了。我抬手举枪,但与此同时崔语心狠狠一肘打在了我受伤的手腕上,迫使我放开了步枪,另一只手掰开了我的手指抢手榴弹。手指上的剧痛再次袭来,我也顾不得什么往日情分,头狠狠地撞向了她的头,脚上同时一个反蹬,全身用力一掀把她掀翻在地,手腕受伤的那只胳膊肘狠狠砸在了她的眼镜上,她的眼镜破碎,两只眼睛瞬间全是血——不瞎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半瞎。同时,我的胳膊也麻木了——不小心打到了神经。崔语心不知道哪里来的爆发力,一拳打在我脖子上,顺势抓起了我的胳膊,头顶住我的胸脯,带着我狠狠撞向了已经破碎的窗户。

“屠亦娆,你这个没人性的玩意!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子扬!今天我就送你下地狱!”我耳边模糊地传来了崔语心的嘶吼,眼看就要到了窗户边,我的手脚基本已经全废了。而且现在经过两场肉搏,早已没有了力量与她抗衡。我向楼下看去,丧尸已经被打得退到了我们楼边,明显也落了下风,但我没看到丧尸王。我的脑袋已经七荤八素了,看着地面上的屠杀,看着远去的直升机,看着几近癫狂的崔语心,我忽然感觉到了这几天里从来都没有的疲惫。

算了,楼绎,俞深,燕思静,来世再见吧,我太累了。虽然最后死在崔语心手上有点不甘心,但我好歹为你们清除了三个士兵,赚翻了,如果你们还有一口气,希望你们能活下去。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失重的坠落感。

忽然,一声轰然的爆炸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睁眼就看见那只直升飞机在空中突然爆炸,崔语心到底没有受过训练做不到心无旁骛,也被吸引,看着着火的直升飞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不——”

与此同时,厨房的门突然被撞破,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一跃而出,还没等我反应,一把猎刀就直飞过来,精准地插进了崔语心的胸膛!

崔语心瞪大了眼睛,抓着我的手迅速脱力,局势扭转。我见状,刚刚失去的反应能力再次暴起,全身一拧,抬腿一脚把崔语心踹翻在地上。这时那道身影也到了我的身边,我感到很强的一股力量把我拽离了危险的窗户,摔到了一边,猛然抬头的下一秒就看见崔语心被那个人从高楼上扔了下去,砸到地上,血肉横飞,很快被丧尸群淹没。

俞深站在窗边喘着气,浑身都是血,转头看向了我,眼神里是说不出的阴冷。

“俞深……”我叫他,但是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沙哑的要命,声音难听得跟丧尸不分上下。

“你又心软了。”俞深说着,走到了我身边,挨着我坐下,把他的头和我的头紧紧靠在一起,两只手搂住了我的肩膀,“崔语心对你的生命产生了威胁,那她就是你的敌人,你不能手软。”

我刚想开口,他就继续说:“楼绎和燕思静都中弹了……但大概还活着……刚刚的直升飞机……是那只丧尸王炸的……用了你的雷管……全捅驾驶室里去了……他的弹跳力非常惊人……”

确实,上次尹灏泽想跟我说丧尸的肌肉组织来着,但是当时的我心急着告诉他M国的阴谋,后来也就没听,看起来这小子想说的东西是对的。

外面的丧尸和伪军还在僵持,但是丧尸靠的是尸潮战术,随着丧尸数量的减少,在精良的武器前显得已经力不从心了。

“我好冷啊……”俞深紧紧抱着我,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亦娆,活下去,不要重生了……重生……太苦了。”

外面枪炮声从未减小,我抬起胳膊,也抱住了俞深:“我知道。”

我知道。

寒风不断灌入,俞深的脸色已经发白,嘴唇冻得发乌,我很想帮他取取暖,但我也已经冻得全身发麻,伤口几乎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我们可能……等不到救援了……

算了,重生就重生吧。我把脸死死贴住了俞深的脸,至少我知道,重生之后我不会是孤单的一个人。

就在我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忽然听见从窗外传来了号角声!我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鲜艳的红旗飘扬在从远处飞驰而来的军队上空,天边的晨曦在东方逐尽了黑夜,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18.自戕

楼绎和燕思静是被用担架抬上救护车的,当我问医生的时候,得到了没有伤及要害的答复。

那就是能活。我悬着的心松了一半。我主要的伤是左胳膊的枪伤,左手手腕扭伤,右手三个手指骨节错位,右脚脚腕扭伤,还有数不尽的磕伤划伤。说实话,我觉得还行,但我头都撞了那么多下,不加个脑震荡真有点说不过去了。

俞深也伤得不重,肩膀中了一枪,身上多了几道疤,就是大片的血晕出来怪吓人的。

我刚在临时的医疗舱里把伤口处理好,就有一个军人来告诉我,丧尸王想见见我。我看了看坐着的轮椅,斟酌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告别有点舍不得,但毕竟人家都请我了,我总不能回绝。

于是我由一个军人推着,来到了一个位置挺高的亭子上,这里原本是小区做美化的,但在激战之后,这里到处是血迹和碎肉,半点美感都没了。

丧尸王就在亭子上等我,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狼狈,身上还穿着楼绎送他的衣服,但已经残破不堪,密密麻麻全是弹孔,淌着乌黑的血液,脸上和胳膊上全是玻璃渣子——这大概就是徒手捣飞机的结果,一条腿严重扭到,已经畸形地向外拐着。他的小弟再假山下面规规矩矩地站着,基本都已经缺胳膊少腿浑身是伤,数量也由原来的密密麻麻数不到头减到了仅仅五六个。

我看到这场面,说不出的震撼。我知道他为了我们拼尽了全力,但没有想到会那么尽力。

丧尸王看见我来了,冲我点了点头。

“楼绎和燕思静伤的比较严重,一辆车先把他们接走了,俞深还在缝针,他身上的伤口挺深的。”我对他说。他听懂了,默不作声地继续点头,充了血的眼睛看向我。

“我们刚才在和这位丧尸王……先生交流。”这时,一位领队模样的军人从我们身后走了过来,向我解释,“我们告诉他,因为他保护小区、帮助军队有功,所以我们打算把他和他的手下一起带回总部治疗,伤好后,他们可以选择应征入伍,也可以选择退隐山林,我会向上级请示,给他们一片私人的领地,让他安度余生……如果丧尸也会有寿命终点的话。”

“那很好啊!”我惊喜极了,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哪怕丧尸王保护了我们最终还要被杀害或者被拿去做研究,这下就好,两全了。

“但你的丧尸朋友好像不太愿意。”军人紧接着有些遗憾地说,“我刚才问了他三遍,他全部都摇头拒绝了。”

“为什么?”我不解了,有烂不摆非好汉,丧尸王难道放着美丽田园生活不享受还想在这里打打杀杀?

我看向了丧尸王,他摇头。

我还在想着怎么劝劝丧尸王好好摆烂,突然,丧尸王从他身后的石凳上拿起一个塑料袋,放到了石桌上推到我面前,做了一个拆开的动作。

军人戴着手套帮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里面是一个没封口的牛皮纸信封,里面好像有东西。与此同时,丧尸王继续用他的小灵通给我打字:我其实还有一个妻子,一个女儿。

我读完了这些字,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要去找妻女才不肯跟我们回去的啊!这你可以放心,Z国的军人肯定会帮你找的,你如果还是不放心,我和俞深还有楼绎燕思静甚至崔宇肖尹灏泽都会来帮你找,到时候保证你还在田园山庄里悠闲晒日光浴呢,你的妻子和女儿就都主动上门来找你了。”

我还没侃完对于他未来的美好规划,丧尸王就给我看了下一句话:但是我的妻子应该已经过世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丧尸眼里的过世,应该就是那种被一枪打穿脑壳子的过世吧。难怪他想不开了,我只好安慰道:“但你至少还有个女儿啊,不是吗,她现在一定很担心你,你的妻子也一定会希望你可以安全,这样吧,到时候我病一好,就立刻带你去找女儿,你这样自己漫无目的地找是个什么头啊是吧?现在的军人都在忙着打伪军,到时候伪军杀的差不多了,就可以一起帮你找了,只要你的女儿还在国内,不管她现在是人类还是……额都可以被找到,总之你总得先把伤养好吧,这密密麻麻的弹孔我看着都心疼,更别说你女儿了,行吗?”

我苦口婆心地劝着,但是他好像没听到一样,直愣愣地盯着假山下面站得笔挺的小弟。等到我问出“行吗”之后没了声音他才转过身来,没听到似的继续打字:信封里有我们一家三口的照片和我给我女儿的信,请你找到她之后一定要帮我交给她。

我突然感觉这话头不对,连忙说:“你跟我们回去,你可以亲自交给她,你的女儿不会因为你变了样子就认不出你的!说不定以后国家研究出了什么让丧尸变回来的药剂,你还能变回来呢。”

丧尸王点头,把他的小灵通往桌子上一放之后往我这里一推,手机在石桌上旋转滑动之后完美地停在了我跟前,上面只剩了最后一小行字。

谢谢你,再见了,屠亦娆。

我还没反应过来,丧尸王突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对着假山下连开了好几枪!他的丧尸小弟一个接着一个被爆头倒下,却一点反抗也没有。

“不!”我突然知道了他要干什么,想扑过去阻止他,但是轮椅在我刚有大动作的时候就翻了,整个压在了我身上,我的额头磕在了地面上,血流不止。但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连忙抬头,就看见丧尸王迎着朝阳,用枪指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

看着他黑得不正常的眼睛,忽然有无数的熟悉感在刹那之间涌上了心头,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我的心脏。我感觉到有人在扶我,但我喘不过气来,手脚发软,声带仿佛被捏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枪响的同时,泪水大滴大滴从我的脸颊滑落。

丧尸王如同折了翼的鸟儿一般,从亭子上摔了下去,再也没了动静。

19.悲哀

我在临时避难所里见到了崔宇肖和尹灏泽。崔宇肖是标准的青春阳光男高中生,但是他好像比我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瘦了好些,脸上也没有笑容。尹灏泽抱着一本本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长得不错,温文尔雅,气质有点像俞深,但明显更稚嫩一些。

我的轮椅被医生护士们搬下了车的时候,暂时忘记了对于丧尸王的悲哀以及对于那种熟悉感的疑惑,刚想挤眼泪对崔宇肖解释为什么崔语心和阮子扬没有回来,崔宇肖就冲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抱着我的腰号啕大哭起来。

我不知所措,刚准备的眼泪也流下来了,干脆也抱住他跟他一起哭。崔宇肖哭了好一阵才说:“亦娆姐,你不用骗我了,我在你用文字跟我聊天的时候就知道姐姐姐夫已经不在了,他们跟我聊天从来都会用语音通话,不会用文字的。姐夫去接我的爸妈这个我其实是知道的,因为我爸临上车前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保重。而姐姐在你打电话给我之前就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我她要溜出去找已经联系不上的爸爸妈妈和姐夫,让我千万不要告诉你,怕你拦她。我劝她也不听,最后她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她就从二十楼上跳下去,还给我发她站到窗台上的视频,我只能妥协。对不起亦娆姐,骗了你那么久,还每天让你担心,对不起……我一直在想我当时要是态度硬一点姐姐说不定就不会出去了,是我害了姐姐……”

我的泪水瞬间止不住了,这个弟弟也是被他那神经病姐姐害的挺惨的,小小年纪心里就有了负罪感,以后很难再无忧无虑起来了。

“没关系,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我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趁着这个机会也好好哭了一场,经历了那么多,说自己不害怕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害怕就约等于给自己判了死刑,我只有到了最安全的避风港,才能露出最柔软的一面。尹灏泽也放下了本子走到崔宇肖身边抱住了他。我们几乎哭了整整五分钟,崔宇肖才放开我,带着我们进入了临时避难所的医院。闻着消毒水的味道,我身心俱疲,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我睡了整整一个礼拜,又在医院里养了将近两个月。期间我跟俞深一个病房,崔宇肖和尹灏泽经常来看我们,有一说一,尹灏泽虽然在学术方面跟我比较聊得来,但在闲聊这块,他明显和俞深更加契合,也不奇怪。而崔宇肖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呆在病房里,对着我一口一个亦娆姐地喊着,脸上满是愧疚,就好像他害了我,让我心里很不好受,所以在一个礼拜之后我就强行让尹灏泽把他带回家了。

楼绎和燕思静的身体素质明显比我好得多,很快就转到了我们隔壁的普通病房。我在脚基本恢复之后经常带着俞深一起悄悄溜出去看他们,然后被值班的医生护士赶回来。

我也有想过看看丧尸王给我留下的那个牛皮纸信封里面的照片,好早点找到丧尸王的女儿然后把信交给她。但是我们的东西基本上都还寄存在医院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想让崔宇肖帮我,他迷迷糊糊愣是搞不明白,差点把别人的箱子给我弄来。我还想过拜托尹灏泽,他的脑子好使些,但他最近因为之前和我一起的丧尸的研究成果而被避难所里的病毒研究所破格录取,还顺带着我也一起被提前录取,说是到时候我出院上岗之后他就会做我的助手,让我来接他现在负责的位置。我心里直骂娘,我想摆烂啊小子你卷起来就算了还拉上我让我体验一把什么叫被迫内卷。不过正是因为这个,他最近和崔宇肖一起来的时候一到我们病房就在旁边的折叠椅上倒头就睡,睡到崔宇肖要走了再跟他一起走,我看他挺惨的,也就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了。

好不容易等出了院,医生告诉我还要静养一个月左右。我满口答应别说一个月了让我养一个世纪我都愿意养。现在避难所的住房比较紧张,我就和同时出院的燕思静楼绎还有俞深一起挤在一套四人间的房子里,反正我们都在一起住惯了,也没有什么方不方便的问题,唯一不太一样的就是这房子没俞深的那套那么大。

我和俞深先回到房子里,楼绎和燕思静还在医院里做最后一次检查,俞深深告诉我他还要去楼下拿一下他订的水,让我先上楼。我点头,顺便吐槽都进避难所了还那么神经敏感。俞深只是笑了笑说有备无患,就出门了。

我闲了下来,突然想起了丧尸王给我的那个牛皮纸信封。虽然说看别人的东西不太礼貌,但是我保证只看照片,这是为了能更好地找到他女儿,我相信丧尸王也不会介意的。

提到丧尸王,我心里还是有点伤感,也好几次琢磨着为什么他宁可要对着自己开枪也不要跟我们回来,但感觉想了好几条可能的路,总缺了最关键的一环。

我把牛皮纸信封抖了抖,里面掉出来了一张折叠着的信纸和一张照片,我自觉的先把信纸放回了信封里,然后去捡照片。照片看起来已经挺旧了,背面朝上,我刚要伸手,突然看见照片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几个字。

“屠程锋与爱妻舒娆,爱女屠亦娆于2005年12月3日在团圆桥摄”

20.信件

我的手顿住了,仿佛被人在脑袋里放了一个炮仗,眼前有无限的花火绽开又熄灭,最后剩下了一片黑暗。我就这么默默无声地坐在凳子上,蠕动着嘴唇读着爱女屠亦娆五个字。

读着读着,砰的一声,我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跪在了照片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是假线索,是来误导我的!对,照片,看看……

我颤着手去翻照片,出现的赫然是一张黑白的照片,上面是一家三口,男人高大英俊,女人温和秀丽,他们的手中共同抱着一个留着短头发一点点大的小姑娘。这张照片我在母亲的枕边也看到过,但反面并未题字。

我刚才亲眼看着自己的亲身父亲开枪自杀,他为我挡住了千军万马,但我却只为他流了一滴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

我慌乱地环顾四周,对,信件,信件,牛皮纸信封……

我几乎是四肢并行,趴到了桌子上扯下信封就开始用力抖动,那张单薄的信纸飘了下来,坠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

展开,摊平,上面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第一行字就是爱女屠亦娆。

爱女屠亦娆:

展信佳。想必你看到了这封信,是已经知道了我是你的父亲了吧。从这几天的相处,我相信你不是一个会偷看别人信件的人。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爸爸也就不用再瞒你了。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读完这封信,我希望你可以明白。

你的母亲一定告诉你我死了吧,这你千万不要怪她,因为这是我提出的最后要求。如果有一个失踪状态的父亲,将会对以后你的生活造成严重的影响,你长大后,也许会花费大大小小的钱,耗费大大小小的精力,动用大大小小的人脉来找我,这会是你严重的负担。但是你肯定找不到我,甚至你在找我的时候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与危险,这种情况下,哪怕你有可能找到我,我也不会让你找的。我只希望你的一生能平安顺遂,这是我一生最大的愿望。

你也一定会怪我,为什么我不告诉你,我是你的父亲,本来我们是可以相伴度过一段时光的。但是亦娆,得到了又失去是最痛苦的,这种痛苦,我不希望你承受。而且……如果我们相认了,我大概……也舍不得走了吧?

你一定也会问我,就非走不可吗?这就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我相信你的同伴之一应该叫俞深吧,他告诉过你m国的阴谋了。我在实验基地遇上过他的父母,但那时候我已经是丧尸了,很遗憾没能和他们交流,他们真的是非常优秀的人,组织过被抓来的人逃跑,设计杀死了m国实验基地近五分之一的人,但最后还是被围堵住了,也因此第一个成为了第三批药剂的试验品,最后失败……这些话请你转告给俞深那孩子,他的父母真的是非常优秀而冷静的人,他应该为他们骄傲。

我是在拍完了你手里的照片后第二天就登上了赴m国的客机,去参加一个国内外生物专家座谈会——呵,全是阴谋。那座谈会就是m国物色第一批试验品的大型囚笼,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哄骗或威吓我们留下。我识破了他们,本来都已经逃到大门口了,但是他们却先手一步,绑架了你和你的妈妈——那时你还太小,大概率不记得了。他们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我跟他们走,他们会放了你们,第二个是我会被强行带走,而你们也会被用一样的手段绑回来,让我们一起成为试验品。迫于局势,我只能妥协,但后来做了最后的努力,给你的妈妈发了告别视频,这个视频我告诫她过要删掉,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我的话。

俞深应该告诉过你吧,试验品分三批,而我就是那个第一批试验品里唯一的一个“成功品”。他们对我进行了洗脑,但是我的大脑神经好像发生了一些异变——一直想研究一下但是可惜没有时间,总之他们没有洗脑成功,我还保持着自己清晰的思想。

后来,我亲眼看着他们派了人到各国分区实现他们的“改造计划”,又目睹了第二批和第三批试验品的到来,他们都是各国各行各业优秀的佼佼者。他们大部分都是绑来的,进行了殊死的抵抗,第二批炸毁了两个实验室,第三批不用说,就是俞深父母带头的那一批,杀了近五分之一的人。相比之下,我们第一批真的是没有什么作为,为此我一直非常后悔。

接下来我就要和你说我为什么不留下来陪你了,在成功的试验品足够多之后,他们就打算把我们投放到各个国家。我本来的投放目标是K国,但是后来我施了些手段,悄悄把我的投放目的地改成了Z国,然后在这边的人对接的时候逃跑了,在深山里隐居了几个月。他们找不到我,因为他们的设备进了深山就没有信号了,所以他们只好选择再投放一只——就是被你爆头的那只,他跟我比起来逊色一些,只是候补品。顺便夸夸你的枪法,我打了他一个礼拜都没弄死他——因为他手下的丧尸小弟比我多些,结果被你一枪解决了。不过,其实我也得感谢他,要不是他,我还真的找不到你。

这几年他们一直在找我,另一只试验品的死暴露了我的位置,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在和伪军作战吗?其实那些都是来抓捕我的士兵,打了将近五天,最后险胜,他们在最后一刻通知了在Z国里的所有伪军和间谍,通报了我所有的信息,其中包括了我和你们打过交道,所以那队和正规军交战的伪军才会花出一切的力气把一个小队送出了正规军的包围圈,让他们直接来你们之前住的那个小抓我,然后把你们灭口。我如果跟着你们到了避难所,那么伪军会集结一切的力量杀入这个避难所,哪怕找不到我,他们也会把避难所的人一个一个杀光,直到我出现。我的存在会给你们带来灾难。

其实我想,Z国的领导人在灾难发生前期就已经看穿了m国的阴谋,因为网上有些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号说的其实有些是真的。他们也一直在找证据,暗中查访人,但却还没有进展,那些人躲得非常好。

我不敢保证,在我死了之后,还会不会有人要把你们灭口,但肯定会有人来试探你们,看你们有没有知道些什么,你们最近的人际交往中,一定要小心,这封信除了你的朋友之外,要给就一定要给你认为一定靠得住的领导人。

你一定还是觉得我过于冷血无情了吧,好不容易给你留下的信里,却一直在告诫你要小心,给你制造压力,但我想对你说的话,想来想去也只有一句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的那些朋友都是靠谱的人,楼绎我认识,他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他,那个女生不认识,不过照这几天来看应该是楼绎女朋友吧,听说他们的父母都在国外,希望他们一切安好。俞深我听他的父母提起过,他的身上真的有和他父母一模一样的气质。

好了,有再多的话,也只能到此结束了,请你记住,你永远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和你的妈妈都永远爱你。

你的父亲

屠程锋

我恍惚地抬头,眼前因为长时间的低头而青一片白一片,凌乱地交错着。忽然,我感觉身后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夹杂着水渍,染湿了我的鬓发。

我麻木地回头,看见俞深正站在我身后,盯着我手中信纸的中间部分,泪流满面。

终于,刚才还被我封存的泪水猛然决堤,俞深坐了下来,我倒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21.警惕

映入眼帘的是我的原来的屋子。抬头看去,窗上还没有安电网。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洒进房间,在地上留下斑斑驳驳的印记,如鬼影一般。

我开始害怕,本能地张口喊妈妈,但听了好久,没有人回应。我只好拉开蚊帐跑下床,打开了门走进漆黑的过道,里面真的一点光都没有,四周是沉寂的,让人浮想联翩的黑暗。

恐惧在我的心中疯狂地蔓延,我开始跑,试图缩短通过这条长走道的时间,但四周的黑暗仿佛会移动一般,窜到我面前试图阻止我的步伐,就在我的泪水即将从眼眶滑落时,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灯光。

我舒了口气,一把推开了门,但眼前却并不是妈妈的房间,而是有着一个个装着各种不同药剂器皿的实验室,各式各样的仪器在高温的作用下,冒着阵阵白烟。

这里是哪?

我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对面的门被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让我一颤,赶紧躲到了一个操作台后,只见两个男人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狠狠把他扔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笼子里,发出砰的一声,鲜血极快地渗开,滴落到地面上。但两个男人似乎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骂骂咧咧地走了。我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头,慢慢地靠近笼子里的男人,尽量放轻了脚步,可刚走到他身后,他突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站了起来。我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在了地上,但那个人没有转身,只是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困惑地与他对视,却忽然觉得他的眼神无比熟悉。

像……

四周的场景忽然扭曲,我的身边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百般无策之间,脚却在一瞬间踩空,整个人迅速向下栽去!

“啊!”我尖叫起来,四肢无助地疯狂乱抓着。

“屠亦娆!”我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个挺熟悉的天花板,我的脑子缓慢地转了一圈,这是避难所的新家。

“屠亦娆!”又是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声音比刚才清晰了点,是从我的右边发出来的,我循声看去,发现俞深正一脸焦急地看着我,“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头,刚刚怎么哭着就睡着了呢?

“你都已经睡了两天了,吓死我们了,要是再睡下去我们就要把你送医院了!”一个女声从我左边传过来,我转头,看见燕思静正坐在我的床边,满脸都是担忧,“你还好吧?”

“我很好。”我睡了两天了?心里还被刚才的梦勾的一愣一愣的,缓不上劲,头开始隐隐作痛,“嫂子,我好渴,能给我倒杯水吗,谢谢。”

燕思静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我的头突然疼得就像要炸开,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刚才的那个梦,刚才梦里我的胆量肯定不是我现在这个时候的胆量了,顶多只有初中那么点,但刚刚那个人的眼神到底是谁我却心知肚明。

那丧尸王开枪时回头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所以我刚刚是看到了父亲异变的时候吗?

“屠亦娆,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我耳边又传来声音,迷茫地转过头后,我看见俞深已经在我身边坐下了。霎时间,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实在太累了,单纯地想哭。我无法用什么语言去指责父亲,因为我知道所有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他也尽了自己的力,看着我被正规军和那么多朋友保护着,他开枪的时候,心中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自己没能看着女儿长大,自己也无法再陪她到以后。他相信Z国的军队能保护所有Z国人,他也相信我已经长大可以独立生活,但是爸爸你怎么不明白,我在你面前,永远都只是那个小孩啊,她在雨中最后的雨伞消失了,那她就只能孤零零地奔跑了啊。不,也许他明白,但他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俞深伸出手从我身后抱住了我,我别过脸用袖子擦掉了眼泪和鼻涕,把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爸爸想看到的肯定不是这样萎靡不振的我。既然要跑,那我就要快点跑起来。以我的能力也许不足以为爸爸报仇什么的,我也不奢望,但是现在我是唯一一个和丧尸打过交道并且知道一些内情的人,不光是为了父亲,还有为了父亲一直爱着的国家,我也应该在做些什么。

燕思静给我端来了水,我小口小口地喝着,楼绎也来了,坐在我的床边一言不发。

“我和静静都在避难所找到了自己的工作。”楼绎看我靠在俞深身上闭着眼睛,缓慢地开口道,“我目前在做一些电脑技术类的工作来配合军队的营救工作,燕思静去了医院当医生——虽然她才大一,但是毕竟现在这里的医院人手紧缺,所以她也被纳用了做一些辅助工作,俞深最近一直被那个尹灏泽的大伯叫过去和他们军队开会,大概是为了更好地了解m国的计划。”

然后呢,我睡了两天。

我一言不发地点点头,忽然问道:“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全国一共有多少个避难所?”

“那应该有很多,但这个是最大的,也是唯一一个有病毒研究所的,据说就是原来的病毒研究所转移到这里了。”俞深回答,他最近一直被军队叫去开会,大概对目前的形式也挺了解了。

我点点头,开始回忆爸爸给我的信件里的内容,隐隐感觉到有地方不对劲。爸爸在信里跟我说过,国内现在不仅有伪军,还有间谍内鬼。现在国内形式逐渐被控制,间谍肯定不会罢休。爸爸和尹灏泽都告诉过我现在zf在进行严格的人员排查,包括各个部门和病毒研究所,这个情况应该是属实了。再有,爸爸不肯和我们来避难所,说伪军会打过来威胁到避难所的安全,但其实这里的逻辑有一个很大的漏洞,既然伪军会集结一切力量打到这里,那难道Z国没有军队力量来保护这里?m国的伪军是一个用来扰乱Z国秩序的工具,但是虽说Z国很强,但是强大的大国却不止Z国,现在丧尸病毒的爆发是全球性的,并且在来避难所的路上有军人告诉我基本世界上都乱套了,那么看起来有伪军破坏秩序的不止Z国一个国家,但如果每个国家,退一步讲每一个大国都要派军队去扰乱秩序,就算m国有再多的军队,这么分一分也就没多少了,不可能说我们Z国全部的军队打不过m国分流过来的军队,这是不现实的,我相信爸爸也知道这一点。而且更何况,如果他在避难所里的存在可以引来全部的伪军,那何乐而不为呢?而且他还是丧尸王,到时候他带领全国丧尸辅助正规军打伪军,估计伪军就算每人有八条命都不够用的。

但是最终,爸爸还是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拒绝了和我们一起回避难所,这就说明他认为他的存在一定会给我们甚至避难所的人们带来危险,那就一定不会全是伪军的问题。他估计还是担心这封信被截胡,所以只写了一些目前基本上高层和军队已经都知道的东西来迷惑截胡的人,而留了一个很大的逻辑漏洞,等待着我去发现真相。

我忽然浑身一抖,笔直地坐了起来。

避难所里有内鬼!

22.密码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考虑研究手语和摩斯密码,但是马上我又否定了,那可是间谍!估计摩斯密码他要比我熟悉的多了,手语也是官方语言,间谍在Z国生活了肯定不止一两年,一切有群众知晓的语言,我都不能用。

于是我做了个决定,把摩斯密码反过来用。所有的点换成横,横换成点。我只有一个月的假好放,来不及创新语言了。

目前被我纳入反向密码学习计划的只有俞深,燕思静,楼绎,尹灏泽和崔宇肖。他们都相信了我对于内鬼的猜测,我也只能告诉他们,他们出人意料地没有反驳我,而是听从了我防范身边的每一个不熟悉的人,并且学习反向摩斯密码以便于互相求救。俞深、燕思静和楼绎的英语肯定是没问题的,毕竟是在m国留过学的。我也不差,虽然没有在国外留过学,但英语成绩非常拔尖,基本的交流应该没多大问题。尹灏泽和崔宇肖也都是非常优秀的学生,哪怕才高中,但培养培养交流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其中,我的重点培养对象是尹灏泽。毕竟以后他和我要同进同出实验室,随时可能会和我同时面对危险情况。而且他可以说是我和军队之间最紧密的联系渠道之一,万一真的发现了间谍,大概率需要他来联系军队,所以千万不能让他和我脱轨。

我不能确定军队里到底有没有内鬼,所以只让尹灏泽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大伯,并让他的大伯先保密,等到联系到一定靠谱的领导人之后再做打算。

俞深和我讨论出了几个间谍可能会埋伏的地方——病毒研究所、医院、临时的领导机构、军队。我和尹灏泽会盯住病毒研究所,医院燕思静会负责,领导机构由楼绎和崔宇肖来排查,而军队则是俞深。其中病毒研究所和领导机构被我划上了大红圈,意为重点盯梢。医院规模太小,军队容易调动,内鬼很难稳定驻扎。

做完这些,我又研究了许多可以让人致幻催眠或失去行动力的药物——当然只能停留在理论方面,顺便给小队的其他成员也做了科普,防止他们中招。

三十天很快过去,当我还在最后一遍温习反向摩斯密码时,尹灏泽就通知我,医院说我的静养期已经过了,明天可以正式上岗。我想了想告诉他,明天会和他一起去病毒研究所,让他给我带个路,我路痴,容易迷路。

尹灏泽又和我聊了几句就走了,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客厅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盯着桌子上的反向摩斯密码纸,看了又看。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到底是不是对的。没错,俞深楼绎燕思静崔宇肖尹灏泽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我也不赖,但到底阅历还浅,都是一群高中大学都还没毕业的孩子,单凭我们几个,尤其是还在分开的情况下,哪怕我的判断正确,有间谍要干掉我们,那我们真的能保全自身吗?如果不能,现在我做的一切,岂不是无用功?不仅增加了他们的负担,还让他们整天提心吊胆的,没有一个安生日子过。这样的生活……真的可以称为避难所之内的生活吗?而且,万一我的判断失误,这里根本没有间谍,那不是……

“已经十点半了,你不睡吗?”正当我的脑子绕成一团乱麻,身边突然有声音想起。我一转头,俞深站在我身边,擦着刚刚洗过的头发,“又在想什么呢?担心明天的上岗?不想提前步入社会?”

“俞深……”我刚叫了个名字就又卡住了,我应该说什么?我做的对吗?我是不是被迫害妄想症了?我是不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你们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真的有间谍吗?还是……

“我在。”俞深拉开了我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心理压力很大吗?我注意到你最近在吃安眠药。”

“没有,吃安眠药主要是怕别人到时候给我杯子里下点,我看看一个杯子里我喝多少不至于睡着……好吧,压力大睡不着也是一部分原因……”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问道,“你觉得……我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

俞深停止了擦头发的动作,看我低着头盯着纸上的Y好久,半晌才发言:“不觉得,我只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大家。学电码便于联系也好,教我们分辨药物也好,你一直都想的是让你在意的人活下去。”

“可我做不到。”我听到俞深的话,眼前又浮现出了丧尸王最后在亭子中开枪,迎着朝阳倒下的场景,心中绞痛,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爸爸死了。我除了你们已经什么都没了……我之前以为把你们带离了那个小区就是给你们带来了真正安宁的生活,一切都会变好,结果却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我的主观推理搞得你们人心惶惶,被迫又把救赎片拍成了谍战片……我真怕我到时候想多了,害得你们不得安生最后却发现相安无事,你看最近尹灏泽那脸上的样子,跟个吸血鬼一样,高考都不带这样的……”

俞深在一旁耐心地听我讲着话,见我讲不下去了,才开口:“你不用考虑你多想还是少想,你的心思一向细,而且有时候你的多想能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福利——要不是你之前一直防着我们,我们还真的联系不上军队,可能就要死在那帮伪军手里了,不是吗?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是避难所,时间也是末世,我们不能保证这里的都是好人。我负责任地告诉你,就算你不防备他们,我、楼绎还有燕思静也肯定会出一个和你这个差不多的计划来保护你和那两个小鬼,毕竟……”

俞深一抬头,忽然发现我已经睡着了,疲惫的脸庞在冷色调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苍白。他悄悄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任何回应。

“毕竟……我除了你,也什么都没有了啊……”

23.怀疑

我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金发碧眼,面部的立体感很强,虽然穿着实验服,但显得美艳而又灵动。

她的长相是标准的m国人。

带领我参观研究所的不是尹灏泽,他因为工作不得已先走了,而是一位年轻的Z国女孩,叫贾巧盈,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的样子——虽然这个避难所已经是所有避难所里比较完善的一个了,但很明显,还没有把义务教育以上的学校办起来。因此各种机构里随处可见高中生和大学生在当助手的,也算是一种临时工吧。她见我犹豫着,便向我介绍道:“这是我们研究所里教授助手,叫包语希,她的父母都是m国移民过来的人,她在这里出生和长大,可以说是土生土长的Z国籍Z国人。”

我看向贾巧盈,看起来她知道我了解内部的一些情况,估计她这么说是为了打消我的疑虑。

我不动声色地和包语希握了手。包语希微笑着开口,很正宗的Z国话,和她的人形成了明显的反差:“欢迎屠亦娆前辈加入我们的病毒研究所,您之前和尹灏泽先生合作完成的丧尸身体结构报告分析给我们的研究所提供了非常宝贵的资料,感谢您。”

我知道这大概是每个被选中进入研究所的人都会经历的客套话,微微躬身表示谦虚:“病毒研究所一直在为抑制与消灭这次丧尸病毒做非常大的努力,应该是我向你们致敬才对。”

包语希点头微笑,便转身离开了。贾巧盈告诉我,她的工作时间已经到了,所以先走了,顺便告诉我,一会儿中午会有一段休息时间,到时候她可以带我在研究所里四处转转。

我沉吟了一会儿,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摸清这个研究所的结构,但是如果是她带路,我可能就没法看得太仔细,对我不利,于是斟酌了一下回答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的时间也很宝贵,我到时候让我的朋友尹灏泽带我参观就行了,但我也许需要你带我去我的实验室,非常感谢。”

“您和尹灏泽先生关系很好吗?”贾巧盈突然问道。

“还好吧,至少是还在小区的时候经常联系的朋友之一。要不然他也不会和我一起写那篇关于丧尸的报告。”我笑了笑,内心却突然警惕,对话题的跨越很不适应,“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八卦一下,我总感觉尹先生不太和女生交流,你们关系比较好,所以有些好奇。”贾巧盈带着我进了电梯,按了四层。

果然生命不息八卦不止。我叹了口气,默默抬头看向了电梯的层数,总共是八层,也不知道这里是按什么分配层数的?是部门呢还是级别呢还是功能呢?然后每一层的人数又怎么样?布局怎么样?到时候一定要花一点时间好好把这栋楼摸透,要不然万一有了意外逃都不知道往哪逃。

四层很快就到了,贾巧盈做了个让我先请的手势,我道谢之后率先走出了电梯,然后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过道之后就是我的办公室。贾巧盈告诉我,尹灏泽也用的是这个办公室,他作为我的助手,平时和我交流可以方便些。接着,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新的实验服让我换上,又给了我一个专用口罩。我穿戴完整,贾巧盈又领着我走了出去,继续上了电梯,按了六楼。

原来办公室和实验室是分开的,我到底还是个大学生,对于这里的布局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毕竟身边没什么朋友搞建筑。

实验室里不止我和尹灏泽两个人,另外还有二男二女,其中一个男人和我介绍了研究的进度,我简单听了一下,很快就投入了工作。

“社畜苦社畜累,没想到我在末世里居然还要当个社畜!”我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跟尹灏泽哭天喊地地吐槽,一边吃进去了一大口饭,“你这个人也真的是,学习卷也就算了你工作还要卷,你自己卷就算了还要拉上我一起卷,真的在这里工作有什么好处啊!”

“在这里有福利啊,伙食不错,工作做得好的话,以后要是末世结束你大学读出了就可以直接来这里工作。而且这是属于末世里为人民付出那个意思,还有国家福利。”尹灏泽叹气,“现在这里能招到的人是真的太少了,虽然这个避难所算大了,但是要真的说正经学生物而且还学的好的那是真的没几个,更不要说专业了。因此你看虽然你还是个大学生,我还是个高中生,都已经到六层了,也就是第二档研究院,第一档的几乎就是那些开辟新研究所的教授了。”

大学毕业能直接上班倒是个好事啊,找工作都免了。我夹过自己盘子里的鸡腿咬了一口,末世里人才稀缺啊,真的能找到足够的人成立新的病毒研究所也是不容易,但也由此看出,这里的人应该不多,到时候去几个楼层转一圈,应该就能大致估计出人数。

“嗨,屠亦娆前辈,尹灏泽先生。”我突然听见有人在叫我,立刻抬起头,只见包语希和贾巧盈端着饭盒向我们走来,“好巧,你们旁边有人吗?”

来的正好。我心想,刚要开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嘴里还叼着半块鸡腿肉,赶紧嚼碎了,嘴上说着:“没有呢,坐吧。”

我们是集体在一楼的一个大堂里吃饭。包语希坐到了我身边,贾巧盈则坐到了尹灏泽身边。我们沉默地吃了一会儿饭,我大致拟定了几个问题,就开口问道:“这个研究所里大概多少个人啊,我看这里吃饭的人还挺多的。”

“哦,其实真正是科研人员的也没多少个人,我们是和旁边的初中是联合做饭的,其中有一部分是隔壁的老师。我们研究所里总共估计也就三四十个人吧,但我们已经尽全力招人了。”贾巧盈回答。

三四十个,我们那个六层的研究所里就只有六个人,其中有两个还是助手,但是一般越到上层人数越少,那就说明级别比较高的教授大概人数肯定在四个以内。但一般只有第二档及以上的人才能接触这个病毒研究所比较核心的部分,而且每一层有电梯卡,不是专门的人上不来,所以说如果间谍在这里并且还想有所作为的话,应该会在第一档或者第二档。第一档级别已经很高了,肯定是zf的首要筛选人之一,听尹灏泽说病毒研究所的人已经筛选过了,所以目前还是先把重心放在防备第二档的人上。

“哎,贾巧盈,那你在这里是个什么职务啊?”我问道,但基本上可以确定她应该也是什么级别比较高的助手了,因为已经知道包语希是教授级别人物的助理,而她和包语希的关系比较好就说明她的地位也绝对不会低。

“啊,我是贾钟教授的助理,也是他的妹妹。”贾巧盈骄傲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他真的很厉害,最近他主研发的抑制丧尸活动的药剂已经进入最后的实验阶段了,只要通过,会让救援任务的效率更高,我们就能在更短的时间里救更多的人啦!你放心好了,这不是机密,可以说的。”贾巧盈看我没什么反应,以为我有顾虑,于是又补了一句。

我点头表示祝贺,包语希无奈地告诉我,每来一个新的研究员,她都会迫不及待地和他们说研究所的最新成果,她已经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是吗?”我好奇地喝了一口发的牛奶,“你们有几位教授啊?”

“两位,还有一位尹教授,原来是博士生导师,现在也加入病毒研究所了,包语希就是他的助手。”贾巧盈的手臂越过了尹灏泽扯了张纸巾擦了擦酱油染脏的嘴。

我看向了尹灏泽。他扶住了额头:“对,确实,是我爸。”

好家伙,之前崔宇肖说的他们家一屋子老师,我还以为都是类似于初高中老师那种,结果告诉我是生物院博士生导师?!难怪尹灏泽的生物强得逆天啊,原来他不仅是努力还他妈有基因加持啊,过分了过分了。

“那他为什么不让你当他助手啊?”我问道,这爹咋不向着儿子啊?

“语希姐是生物学院的大学生,今年上大三,我虽然生物竞赛很厉害,但终究还是年龄太小了,专业度也不够,所以他把我拨给你当助手,也是想让我先多学一点专业知识。”尹灏泽耐心地回答道。

哎果然他爹也是个心系国家望子成龙大公无私的好爹,我叹了口气,突然惊醒,看向身边的包语希:“等等,你……大三?!”

“对啊。”包语希点头。

“那你还前辈前辈地叫我?”

“你和尹灏泽合写的那篇文章至少有大四的水平,讲真,如果论学术,我还真的要叫你一声前辈。”包语希说道,“你今年……?”

“刚大一。”我老实回答。

一阵沉默。

“那你之前高中有参加过生物竞赛吗?”贾巧盈的眼睛瞪大了。

“额……生物竞赛,确实参加过。”

“那你有得过什么奖吗?”

“呃……全国竞赛,拿了个二等奖。”

……

“那你高考……”

“没考,保送的。”

……

不仅旁边的两个女生,就连尹灏泽都瞪大了眼睛:“你从来没和我们说过。”

“你们没问。”我摊手。

“你家里人有人是和这个行业相关的吗?”包语希问道。

“我爸,但在我……幼年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想跟上他的脚步。”我的脑海里不由地再次浮现出了那个拿着枪的身影,心中绞痛,“我很努力了,我想我也没有给他丢脸……请原谅,失陪,我吃完了。”

说着我站起身,拿着空着的盘子就离开了。在她们的问题在引起我的痛苦时,更引起了我的怀疑,虽然确实看到我的成绩,很多人会这么问,尤其是我在问过尹灏泽之后,但在这里,我不能透露有关我父亲一丝一毫的身份。

我在出食堂的路上把那段对话又嚼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后面基因加持这个话题是我自己引入的,一切都非常合理。不过确实,我的生物竞赛是她们问出来的,因此还是要保持警惕,以后和她们说话要留更多的心眼,争取套出更多的信息来。

“屠亦娆。”忽然,我听到背后有人叫我,我一回头,看见俞深正站在我身后的一个室内花坛边,穿着一件褐色大衣,戴着一条灰色围巾。见我看他,冲我笑了笑。

确实,最近的天气开始变暖,所有人都不再里三层外三层地套羽绒服把自己套成球了,一般只要一件羽绒服就够了。事实上现在算起来大概已经四月份左右,温度估计虽然在零上,但还是冷得要死,可比起十二月的时候那个冷到反常的天气,那绝对是好太多了,说明温度已经在回归正常了。不过在这个天气,穿大衣是绝对脑子有病的。

我也确实这么嘲讽了,通过这几月的相处,再慢热的人也混熟了,现在我和俞深楼绎燕思静已经到了一言不合就开怼的程度,大概也是因为闲得慌吧,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你怎么来了。

“羽绒服我穿了,你们这里开了空调太热,挂门口了。”俞深摸了摸鼻尖,有点红,大概是冻着了,“今天军队一部分人出任务,会议提前开完了,我顺路来看看你……”

“哟想不到……”

“……工作的地方。”

沉默。

“行吧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尴尬地打了个哈哈,心想不行,一定得找几句话让他尴尬回来。

还没等我想出什么话来呛他,他就拍拍我的肩膀:“方便的话能带我去看看你工作的地方吗,当做饭后消食也好。”

“我自己都还没逛明白呢还带你去。”我小声嘟囔。

“什么?”

“我说你跟你的围棋分手了还是跟你的金融闹掰了?大冷天的无聊跑来我一个学生物的这里来考察工作环境。”

“说了顺路的,但肯定不是这句。”

“你别管了,实验室外人不能进的,要去你也只能去办公室。”我有些抓狂,怎么俞深也和楼绎他们学坏了开始呛我!

“可以啊,对了,和你玩得很好的那个大伯当兵的男高中生呢?”俞深见我身边没人,有些奇怪,毕竟我之前跟尹灏泽说过要同进同出的。

“他正走桃花运呢,别打扰他了,走吧。”

“好。”

我转过了身带着俞深朝着电梯走去,却没看见他嘴角染上的那一抹笑意。

24.风波

当我带着俞深在四楼弯弯绕绕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后,刚打开门,就看见尹灏泽正襟危坐在电脑桌前,正在录入着一些东西。

“哎?你啥时候回来的?你不应该……”我“在走桃花运”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尹灏泽就站了起来:“你走之后没多久我就跟上来了,看见你和俞深哥在聊天,我没打扰。”他移动鼠标按了几个键,一旁的打印机就滋滋作响起来。不久,他拔掉U盘,手上揽过了那一打资料,转回了身,“亦娆姐,俞深哥,你们现在有时间吗?”

“有啊,怎么了?”我问道。

“没事,我爸,还有贾教授,他们想见见你们。”

我看着尹灏泽按下了八楼的电梯,他们要见我和俞深干什么其实我本身基本已经清楚了,无非是关于m国的计划、俞深父母等一些老掉牙的问题,也正好可以参观一下这个研究所的最高层是什么样的,但这些他们作为这个研究所可以说是最高级别的领导人物,不应该已经非常清楚了吗?何苦要再把我们招过去问一遍呢?难道他们也怀疑他们的身边有内鬼因而要把我们找去对词?或者是他们本身……就在怀疑他们身边的人?

讲真,我不应该怀疑尹教授,但他身边的那位m国血统的助手确实很值得怀疑,现在这个女生上大三,大概就是二十一岁,确实,不可能她是m国派来的间谍,但她的父母就不一定了啊!她的父母有没有可能正在通过她来获取研究所资源呢?我的推断告诉我完全有这种可能,但是难道我想得到,zf就想不到吗?末世之下,病毒研究人员和zf机构人员几乎处于同等重要的地位,更何况是第一档科研人员的助手,肯定会进行严格的排查,既然这个女孩能通过,那就说明她是没问题的啊……

敲门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缓过神,才知道已经到了那间大实验室门口。里面传来了一声“请进”,尹灏泽便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实验室内灯光很亮,桌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培养皿。一个年纪有些大的教授低头拿着一支试管,正把里面的液体滴到培养皿里,而另一个教授背对着我们,似乎在整理一叠资料。

“爸。”尹灏泽冲着年纪稍大的教授叫了一声,“您要的资料我给您打好了,亦娆姐和俞深哥也过来了。”

那个教授从培养皿上抬起头,看着正在仔细观察环境的我和俞深,笑着说:“进来吧,灏泽,东西给贾教授就可以了。”

我和俞深走了进去。尹教授为我们拉了两把凳子:“先坐这吧,请原谅,这里比较乱。”

“谢谢教授。”我和俞深道了谢就坐下了。俞深开门见山问道:“请问老师找我和屠亦娆是有什么事吗?”

“哦,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们几个问题。”尹教授的脸抬了起来,讲真,按照尹灏泽的年龄来算,尹教授的年龄应该顶多只有四五十岁,但是这张脸却看起来更像是六十多岁的脸,皱纹早已爬满了他的脸,皮肤粗糙,镌刻着浓浓的疲惫,但他的眼睛却非常的有神采。

“老师您问。”我和俞深点头,与此同时,哪位贾教授整理好了资料,也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到了尹教授身边,尹灏泽给我们端上了茶水,最后坐在了我身边。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尹教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骨,“我们这个城市在全国算不上大,但为什么会同时有两只丧尸王出现在这里,而且还都是出现在——”他的眉眼抬了起来,眼神很锋利,“你们的那个小区。”

这个问题是我和俞深都始料未及的,但想想也是,m国的基本阴谋他们肯定都已经知道了,无需多言,但是我们小区同时出现两只丧尸王确实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

“老师,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道。”我其实能猜个大概,我父亲不用说,肯定是来找我的,而另一只丧尸王很有可能是m国派来消灭父亲的并顶替他丧尸王的位置,因此也跟到了那个小区;也有可能是那只丧尸王无意中来到了这里,父亲为了保护我,所以跟了过来。但是我不能说,不仅是因为那只是我的猜测,更重要的是我不能暴露父亲的身份,而且我也没有办法完全确定面前的人到底是敌是友,“也许……两只丧尸的投放地点比较近?”

“那倒应该不是。”贾教授开口,他看起来比尹教授年轻一些,说话也更轻快,“他们投放的地点应该是C市旁边的一个小村庄,那里是最先爆发病毒的。”

“应该也不排除他们跑到我们这里以后刚好打起来?”俞深看出来我想掩饰,帮我打圆场,“有没有可能只是巧合?”

“那为什么当另一只丧尸王死后,那只胜利的没有去周游全国各地收服丧尸组成丧尸大军,而是留在小区里帮着拦下伪军——尽了它一切力量,它还炸毁了一只直升机,据我所知,那只直升机在被它炸毁之前,曾攻击了你们。”尹教授缓缓地说,他的声音不大,却非常具有压迫感,让我和俞深喘不上气来。

怎么连这件事他都知道?他们还知道些什么?会不会连父亲的身份也……那父亲为我做的一切努力,岂不是都是一个笑话?

我的手在桌子下攥成了拳头,低着头慌乱地想着对策,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悄悄伸过来,拍了拍我紧握的手。我有些诧异地微微抬眼,只见俞深正直视着尹教授,微笑着说道:“这确实,不瞒您说,之前我用枪打死了一只丧尸王,它大概是为了报答我,所以帮我们拦住了伪军军队。”

“是吗,看起来这只丧尸王非常重视你啊……本来的几百只小弟被它火拼得只剩五六只,那它真是滴水之恩,作涌泉相报啊。”贾教授看向了俞深,“你不觉得这不太合理吗?而且,最后它自杀,还杀死了它仅剩的小弟,这又是为什么呢?”

真是糟糕,不愧是病毒研究所元老级教授之一,所有的漏洞他一个都没有放过。

“我们真的不知道,教授。”我感觉我的呼吸都快乱了,心砰砰直跳,在以前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时我可能可以用虚张声势那一套,但在这里就完全用不了了,“当时我也很疑惑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和军队的同志们猜测。”

“据我们所知,丧尸王应该给了你一封信,”贾教授忽然说,我差点吓了一激灵,“可以告诉我信里的内容是什么吗?”

我抬头看向了两位教授,他们的眼神都十分诚恳,让我几乎感觉我才是个不配合工作的反派,他们连这个都知道了?也确实,军队的工作肯定要向上级汇报,关于丧尸的信息肯定也会给到病毒研究所,我应该怎么回答,承认?还是……俞深见我的神情恍惚,赶紧替我答道:“抱歉,两位教授,那是丧尸王在临终之前托付亦娆带给他女儿的,现在他的女儿还没有找到,而且窥探他人隐私并不礼貌,所以说……”

“是啊……丧尸王的女儿……”尹教授叹息道,“确实,丧尸王是给他的女儿的,但是屠亦娆,你不就是屠程锋的女儿吗?”

25.忧虑

我如被劈了一个雷一般,目瞪口呆,手指死死扣住裤子。他们是怎么知道我是屠程锋女儿的?确实,去网上搜屠程锋,确实可以知道他的女儿是我,但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丧尸王就是父亲的?那封信我除了俞深他们四个之外谁也没给看过,就也不可能是尹灏泽告诉的他父亲,为什么……

俞深面无波澜,不动声色地问:“屠亦娆的父亲叫屠程锋是没错,但是你们是怎么确定丧尸王就是屠程锋先生的?”

“军队运回了丧尸王的尸体,警察局的画像师根据丧尸王的面容还原了他生前的容貌,与屠程锋先生的匹配度极高,因此想确认一下,看起来——”尹教授不紧不慢地观察了一下我的神色,“确实是屠程锋先生。”

我感到我的大脑转得快要冒烟了,虽然说父亲没有在信内明确提出有间谍,但是终归,那个逻辑大漏洞连我都能发现,间谍岂不是更是有很大的可能会发现?而且现在信件未公开,间谍不知道我的父亲到底告诉了我什么,他会对我有很大的戒备,或者会来套我的话,这样也为我找到间谍多了一分机会。但信件一旦公开,哪怕他没发现漏洞,也会因为对我放下戒备而重新混入人群中,让我找到他的概率更小了一份,要是他发现了……估计就直接跳过试探我的步骤,而直接杀我了。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保全信件呢?我急得几乎要昏厥,突然,俞深的手从桌下伸了过来,还没等我反应,狠狠地拧了一把我的大腿。

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看向俞深刚想开骂,猛然看见我在他瞳孔中印出的那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中灵光一闪。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我借着刚流出来的眼泪就开始无声地哭泣,听说这是悲哀的最高境界,但愿是真的。泪水与鼻涕很快就在我的脸上糊成一团,我的脸面通红,肩膀耸动,嘴唇因为抑制哭声而被咬出了深深的痕迹,时不时抽动着鼻子。俞深见状,连忙抱住了我,我的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小声嗫泣着,活生生的无声大恸。

尹灏泽急忙帮我递了餐巾纸,我抓过去狠狠地擤着鼻子。只听见俞深用很平静的声音说道:“抱歉,两位教授,亦娆她其实还没有从这个事实中缓过来,我们三个月来也没有多敢提起她的父亲,因为一提起就……”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把差点就要从凳子上摔下去的我往上提了提,又用手指帮我顺理着已经有些长长的头发,故意放低了声音,“请两位教授谅解,不要在她面前多提,她的情绪失起控来真的很难安抚。信件被她的朋友楼绎藏起来了,因为上次差点被她撕坏,她死活都不肯接受她的父亲已经……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楼绎现在应该还在政府里工作,我们可以把他叫去找出来之后直接交给zf,这样还便于直接公布。”

妙啊,这招栽赃嫁祸可谓是完美,还拿出了zf施压,眼前这两个教授绝对不简单,哪怕他们是好人,估计也已经把我当做了至少是值得防备的人了,不过没关系,亦正亦邪的立场才能同时接近好人与坏人,这正是我想要的。俞深!你!是我的神!

“哦,那倒也不用这么急的,过几天也没关系,倒是小姑娘的情绪要紧,中午能安抚好吗?要不要给她半天假?”贾教授看着我哭得几乎要断气的样子,有些慌乱,把餐巾纸往我这里推了推。

“不用……谢谢您,教授……”我顺势抽抽噎噎地说,“工作要紧,我没关系的,自己冷静一下就好了。”

“哦……那灏泽,你送他们回办公室吧,等下你再来我这里一下,我有事让你做。”尹教授对尹灏泽说道,尹灏泽点点头,俞深便扶起了我,共同走向了实验室的大门。

“俞深我他妈爱死你了。”等尹灏泽走远,我确定了屋内没有监控和监听器,便一把拍在了俞深的背上,用手机备忘录打字告诉他,“虚张声势这招居然能反着用,假装脆弱!妈呀他们对我们的态度真的瞬间变了。”

“你喜欢就好了,其实有时候表现得太坚强反而容易让人起疑心,偶尔露出柔软面会更加真实。”俞深打字给我,“逃避可耻,但有用。”

“你咋也学会这些歪门邪道了?我喜欢,下次多学点,老娘封你为我的御用军师。”我笑嘻嘻地给他打字。

“要点脸吧,我当军师,你是什么,天蓬元帅?”俞深戏谑。

“滚,狗头军师。”我回骂。

“亏我今天还替你解围,真的是太让我伤心了。”俞深打字,还在后面加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包。

“……信不信我把我们的这段对话发到网上给你的那些棋迷们看看,他们的天才围棋手是多幼稚的一个人!”我咬牙切齿。

“没门,刚才我的备忘录清空了。”

我看着俞深手机里空空如也的界面,差点咬碎了一颗后槽牙。同时感觉到了深深地疲惫。

“你睡个午觉吧。”俞深突然凑到我耳边提议。

“不要,你要干嘛?”我瞬间清醒了,惊恐地把手机护在胸前。

“……你刚和那两只老狐狸斗智斗勇,又哭完,下午又还有实验,会累的,所以让你睡个午觉,一天天的脑袋里想什么呢?”俞深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帮我把脱下来的羽绒服铺在了办公室的长椅子上,把空调温度打高了一些,又去帮我拉窗帘。我缩在这个临时的小窝里,不由地想到当初我生病发了烧,他也是这么照顾我的,而当时我……也用龌龊的思想误解了他。

确实,哭完之后很容易困,我的眼皮开始打架,支持不住地缩在了羽绒服暂时铺成的“床”里,开始打盹。

有空调就是好,真的很暖和。

唯一和上次发烧不太一样的是,这次俞深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我身边,头靠着椅背,也闭上了眼睛。

26.引蛇

我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眼前的咖啡,还有笑得人畜无害的包语希。我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就到来。

“姐,喝点吧,晚上会困的,这种咖啡我一直在喝,很有效。”包语希笑得眉眼弯弯,淡蓝色的瞳孔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为明亮。可我却在她的眉眼深处看到了恶龙的影子。

今天是我上班三天以来第一次值夜,和尹灏泽一起。这三天内我接触了很多人,下面两级的研究人员基本都被我排光了,自己研究室里的人,有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有些可疑——他一直在回避和我说话,还有一个女人,上班的几个小时里,她有一半的时间在发消息。还有第一级,我首先排除了尹教授——他毕竟是尹灏泽的父亲,而且非常地关心我,常常来第二级的研究室里为我和同事解答很多学术上的疑惑,贾教授和他的女儿暂时被我放在了待观察的行列,因为没有太多的接触。

当我刚吃完晚饭回到办公室以后,就看见了站在我们实验室门口端着个盘子的包语希,盘子上放了三杯咖啡,浓浓的褐色深不可测。

不是我不信任她,据我这三天的观察,她的表现中规中矩,甚至一度被我归为了可以信任的人,但又因为她的长相而踢回有待观察的范围。但现在这杯浓浓的咖啡……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我用来做实验的每一杯饮料,都加入了不同剂量的安眠药。

我悄悄偏头瞥了一眼尹灏泽,他明显也非常警惕,薄薄的嘴唇一直抿着,眼神在咖啡和文件上来回跳跃。

包语希见我们不喝,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说,自顾自端起她的那一杯喝了起来。

“今天是尹教授值夜吗?”你斟酌了一下,开口问道。如果是尹教授,那么基本的安全保障还能多一分,包语希哪怕再厉害,也无法在三对一的斗争中跳出。

“哦,不,今天是贾教授,巧盈也在,今天贾教授的实验到了收尾地步,所以我和巧盈都留下来帮他。”包语希又喝了一口咖啡,做了个苦脸,“真苦,但没办法,我已经熬了一个夜了,再不喝的话,我会直接睡过去的。”

很好,后路被掐了。我轻轻转动座椅,用身体挡住包语希的视线,抬起手指在大腿上打出了反向电码给尹灏泽看——true?

尹灏泽从文件里抬起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

“你们怎么不喝呀?”终于,包语希看起来忍不住了,看着我们都一点未动的咖啡,发出了疑问。

“有些烫。”我心里高度紧张,手上极其轻缓地放下了资料,手指捏住了杯柄——有一说一,温度确实不低。尹灏泽的视线也终于定格在了杯子上,手微不可察地向杯子挪了挪,在一盆绿萝的遮掩下用手指打出了一句话:choke。

我的两只手端住了杯子,手指在杯沿上轻动:contact Lou。

看着尹灏泽点头,我才放心地喝了一口,果然,这种咖啡我喝过,但是里面夹杂着一股不属于它的味道。我深吸一口气,猛力一咳,把所有的咖啡液全部喷在了我的键盘上。

我疯狂地咳嗽,两眼前发黑——做戏就要做到最逼真。尹灏泽急忙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匆匆绕过座位往我这边赶,包语希也赶紧站起来帮我拍背。慌乱中,尹灏泽的袖子顺倒了他自己的那杯咖啡,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咔擦”一声,液体四溅。

“怎么了?亦娆姐,没事吧!”尹灏泽蹲在我身边满脸焦急。我注意到他的手在慌乱中压在了我的胳膊上,尽管我咳得昏天黑地,但还是尽力感受他在我胳膊上敲出的字母:finish.five。

楼绎已经报警,联系了俞深燕思静,五分钟内会想办法黑进病毒研究所网络。

我终于恢复了平静,安眠药,咖啡,主动示好,这几点包语希都符合了,哪怕她不是间谍,那也一定有人在指示她工作。五分钟内,要么摊牌直接把她控制住,或者是循循善诱先把她骗住等待救援。我看了一眼尹灏泽,刚想征询他的意见,忽然,包语希身子一歪,从我腿上滑了下去。尹灏泽赶紧接住她,翻身一看,包语希的两眼紧闭着,呼吸很微弱。

什么?!

我和尹灏泽难以置信地对视了一眼,怎么?她把自己迷倒了?刚想开口,忽然只听滋滋几声,室内的灯全部熄灭,紧接着楼下传来了不知所措的研究员鬼哭狼嚎的尖叫。

停电了?

实在是太混乱了,上一秒还灯火通明,下一秒我们就进入了一片黑暗。我注意到不仅是我们这栋楼,旁边的好几栋楼原本还有的灯光也全部熄了。尹灏泽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们拖着包语希藏进了办公桌下,这个时候,谁都不能当出头鸟。

“你让楼绎把电网黑了?”我小声在尹灏泽耳边问,但我知道不可能。

“没有。”我感觉到尹灏泽浑身是汗,狭小的办公桌桌下要塞三个人也是很为难了。尹灏泽顿了一下,“你带武器了吗?”

“一把左轮,子弹不多。”我压低了声音。楼下的吵嚷声越来越响,但我突然听到——

“尹灏泽……”

我还没叫出口,突然听到从楼下传来了了一声尖啸,紧接着楼下的骚乱逐渐变成了哭喊,包括着求饶声,咒骂声,还有一些不是人类发出的尖利啸叫。

我和尹灏泽对视了一眼,不管尹灏泽明不明白,但我绝对不会不知道这尖啸声的由来。

智慧型丧尸。

怎么可能?

先不说为什么在避难所内会出现丧尸,但是按照我最近的研究可以看出,丧尸无法自主进化为智慧型丧尸,顶多只能进化出一些开窗关门等基本动作,而那种尖啸,只有智慧型丧尸才能发出来,并且意思是召集同类。我唯一一次听到,是我的父亲丧尸王在向丧尸小弟们发出把门命令的时候。

不是说m国智慧型丧尸只有两只吗?现在他们一个被我爆头一个自杀,哪里来的第三只?而且在别处也就算了,还在避难所的研究所内部?!

现在那只丧尸在低楼层,难道真的是我因为没有严格审查低层研究院而疏漏了间谍吗?

“亦娆姐,他们在上楼了!”尹灏泽急促地在我耳边问道,“我听到脚步声了,怎么办?”

尹灏泽到底经历的事情比较少,没有和丧尸硬碰硬过,现在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了我的手里。我开始快速分析,现在躲在这里肯定不行,空间太小,我的枪法都施展不开,那扇门哪怕锁上也撑不了多久,外面情况未知,更何况是四楼,我也不敢轻易地就说什么用窗帘什么的做绳索爬下去。我一咬牙,往包语希的怀里一阵搜摸,紧接着掏出了一张小小的卡片——八楼的电梯卡:“快,背上她,我们上楼。”

电梯就在楼梯的旁边,楼梯间是锁着的,需要对应得门卡才能进,但是如果真的硬撞,丧尸如果数量多也不是撞不开的。我权衡利弊,但是现在没有第二条路了,与其送死不如搏一搏,我记得八楼那个实验室的门非常结实——大概是因为保密性吧,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尹灏泽背起了包语希:虽然我完全可以把她留在这里自生自灭,但是万一她真的和间谍有关系,我必须要留一个人质给军队以获得更多情报,大不了实在不行再把她扔了。

我用手枪开路指着前方,楼下的尖叫声还是不断。我感到头皮发麻,顺着我熟知的路线开始狂奔。马上就要到电梯口了!我一把扑到了电梯上,看了一下电梯所在的层数——八楼,如果丧尸是从下往上侵略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于是我按下了电梯的按钮看着电梯上的箭头慢吞吞地指向了向下,然后慢吞吞地开始往下挪。

我恨不得去扒电梯门,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寒风顺着走道一点点地向里灌,我才意识到我没穿羽绒服,冷得直打哆嗦。电梯还在挪动——挪到了七层,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忽然,我的手狠狠一抖,全身几乎瘫软,手枪要不是被腰间的带子拴着,就已经掉到地上了。

在时明时暗的夜色中,我看见尹教授浑身是血,静静地悬空在走廊尽头的窗外。

身边的光束消失了,电梯的指示灯在七楼,灭了。

27.入洞

我呆在了原地,四周除了窗户外洒下的微弱的光之外,什么光源也没有了。但我现在丝毫没有顾及电梯是否会再次运行,我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悬浮在窗边的尹教授。

要不要开枪?能在四楼悬空的肯定已经不是正常人了!那真的是尹教授吗?是不是有人假扮?而且如果尹教授在这,那尹灏泽的家人岂不是……

我不敢再想,听到尹灏泽的呼吸逐渐开始变得粗重,我感受到他的胳膊在发抖,嗓子在极力抑制着自己即将从喉咙里涌出的尖叫。我基本确定了:哪怕他不是尹教授,容貌也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无论是哪一种,背后一定有极其可怕的势力在操控着一切。

我们与他就这么僵硬地对视着,窗外的尹教授的脸青紫,瞳孔隔的太远看不清,但是绝对不会是正常的瞳色,明显已经是丧尸状态。我心里疯狂斗争着要不要开枪,如果不开枪,我们就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时候,而且我有极大的可能会丧失进攻的主动权,楼下的丧尸也随时都有可能冲破楼梯间的大门;但如果开枪……先不说尹灏泽会怎么样,我自己也下不去手,这三天以来尹教授一直把我当做女儿一般对待,引导我,安慰我,哪怕他已经是丧尸状态,也让我无论如何也扣不下扳机。

笑死,圣母竟是我自己。

我还在嘲笑自己,突然感到身边有什么东西亮了,但我丝毫不敢松懈,还是一边死死抓着尹灏泽的袖子防止他崩溃,一边悄悄再次把枪握在了手里。鉴于形势,我决定让出攻击的主动权,自动处于被迫防御的位置,只有他危害到我或尹灏泽的生命,我才会开枪。

我还没想好下一步的对策,突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后就穿来一道亮光——电梯门开了!我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电梯恢复运行了,窗外的尹教授就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发出一声尖啸,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从窗外翻进来,如同原始的野兽一般,贴着地面诡异地冲着我们以人类无法理解的速度爬行!我连忙举枪,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进了电梯内。我立刻挣扎,慌乱中手枪走火,打在了走廊天花板的一个电灯上,灯管炸裂,碎片如同雨点一般砸在了怪异爬行的尹教授身上。身后抓着我的力量还没有松懈,尹灏泽和包语希也摔在我身边,紧接着,电梯门在尹教授嘶吼与冲刺中关闭了,尹教授长而尖的指甲差一点就触碰到了电梯门,已然全非的面目几乎全部暴露在电梯的灯光下,显得狰狞而扭曲。

电梯开始上行,我几乎瘫倒在地上,刚刚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却感觉比和伪军面对面肉搏还要消耗体力与精神。但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我转头看向那股力量的来源时,愣住了。

是贾教授。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确实是贾教授值夜班来着。于是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把还恍恍惚惚的尹灏泽也搀了起来,又扶起了还在昏迷的包语希,托着她的胳膊勉强架着她。

“教授……”我还没问出口,贾教授就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用手机打字告诉我,等回了楼上再说。我点头,看向了身边的尹灏泽,他的眼神空洞,嘴唇打颤,还没有缓过来。

又是“叮”的一声,门开了,走廊里一片漆黑,贾教授帮我背着包语希,率先走了出去,我一手拉着尹灏泽一手握着枪,紧随其后。实验室离这里并不远,拐两个弯就到了,期间我的精神紧张得几乎崩溃了,差点冲一个乌黑的东西开枪,后来才发现那是个电闸。贾教授开了实验室的门,贾巧盈立刻飞奔了过来,先拥抱了贾教授,然后帮忙扶着包语希让她躺在了一张躺椅上,最后关上了门。

一下子,四周皆是寂静,楼下丧尸的尖啸声仿佛被隔离在外了。我习惯性地瞟了一眼窗户,已经锁上了。

周围的实验器材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贾巧盈又跑上来拥抱了我和尹灏泽。刹那间,我一直紧张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歪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尹灏泽的嘴唇打着颤,如梦初醒一般看着周围的实验室,刚要开口。忽然,贾教授从身后掏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尹灏泽的头。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尹灏泽明显愣了,经历了这些事,他的大脑好像已经当机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贾教授手里的枪。我也愣了,从椅子上猛跳起来,举起了枪,但一时竟不知道对准谁。

“屠亦娆,到我身后来。”贾教授冲我说道,“你被他们一家骗了!”

真他妈跟做梦一样,我听到这句话,几乎要崩溃了。到底什么和什么?谁和谁?我真想一枪崩了自己和这个混乱的世界说拜拜,我看向面无血色的尹灏泽,又看向如临大敌的贾教授,最后看向了一脸无措,浑身僵硬的贾巧盈。

半天,第一个开口的是贾巧盈,她轻轻叫了一声哥哥,在贾教授说了一声“说”之后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哥,尹灏泽怎么会是……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能搞错什么?难道有什么正直的人会去服用丧尸王的血液吗?!”贾教授冷冷地说,一边逼近了尹灏泽,“尹灏泽的父亲服用了丧尸王的血液!他私自运回了丧尸王的尸体,抽取血液做实验,还企图把改良过的血液混在我们的咖啡里!难道这几点还有什么可以辩驳的吗?!”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想起了刚才尹教授悬空在窗边的样子。

“他跳下了楼层,我估计四楼以下的人已经全部被咬了!他刚刚就想进四楼了,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估计现在你已经是丧尸了,屠亦娆。”贾教授继续说,声音如同寒风入侵我的骨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了咖啡里的丧尸血,恐怕现在我和贾巧盈都已经全部是丧尸了!”

咖啡里混有丧尸血!我心里一惊,想起了包语希给我们端上的咖啡,那岂不是?!

尹灏泽沉默着——感觉他已经彻底无法接受这一切了,我可以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来。但是我总还是不相信尹教授会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间谍,这听上去太不可思议了!他们家可还有军人啊!

“屠亦娆,我知道你现在不信任我,至少无法完全信任,但是确实,尹教授运回了你父亲的尸体,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确定丧尸王就是你父亲?刚才的那杯咖啡我相信你没有喝,但是你应该也觉察出不用来了。”贾教授的枪依然对准了尹灏泽。我的脑子嗡嗡的乱成一团,血不断地往脑子上涌,悄悄后退,退到了一个实验桌后面,还是拿着枪警惕地盯着尹灏泽和贾教授。

不行,我要理一理,一定要理一理。很明显,如果按照熟悉程度来选择一个人相信,我肯定会选择尹灏泽,贾教授哪怕他的说法再有理,目前也只有一面之词,我不能这么快就相信他。

突然,我挂在胸前的手机亮了一下,实验桌很高,刚好把它挡住,我趁着他们兄妹的注意力都在尹灏泽身上,悄悄低头。

是楼绎!

我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事到如今,我真的要辨别是非的话,我只能先投诚一边,用一边的身份去套另一边的话,但是如果要保证我的安全,前提是……

我单手举枪,另一只手悄悄挪向了手机,把所有的音量调到了最响。

尹教授运回了丧尸王的尸体,他是怎么运的?在防守那么严密的避难所,如何瞒天过海?

我的手指悄悄滑动,打开了联系人……

如果尹教授变成了丧尸王,有了智慧,那他为什么不先咬了贾教授和贾巧盈,而一定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跳下楼去从一楼咬起?

联系人界面打开,现在是字母A开头的联系人……

既然现在贾教授和贾巧盈没有变成丧尸王,那么肯定是没有和带丧尸血的咖啡。

字母B……

补个刀对已经变成丧尸王的尹教授来说一点难度也没有,当时包语希已经下楼了,这里只有两个人,而据我这几天的观察,楼下等级比较低的研究院值夜的人更多,相比之下,明显是这两个人更好对付,而且在没有看到贾教授和贾巧盈喝下丧尸血咖啡就直接下楼,不符合间谍应有的警惕性和严谨性。

字母C……

楼下的惨叫声一直没有断,那么说明一直有丧尸在咬他们,电是在惨叫声出现之前没的,那说明如果是尹教授要在黑暗中作乱,必须要先关掉电闸。

字母D……

可是我想起了刚才吓得我差点开枪的东西,电闸在八楼啊!既然贾教授看见了尹教授刚刚尸变就从八楼跳下去了,那么他跳的肯定是这个实验室内的那唯一一扇窗户,别的窗户据我刚才的观察,哪怕开了门也看不到。但是他到了一楼,还没有咬人——也就是没有任何丧尸小弟,但如果没有别的丧尸的帮助,他怎么可能爬回八楼关电闸呢?

字母E……

那时候我们停在电梯前,尹教授完全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意思。

字母F……

他是有智慧的丧尸,不可能说连翻个窗户都要犹豫半天,见到人咬得狠稳准是每一个丧尸都天生带有的技能,更别说是智慧型丧尸,如果他看见了人没有咬,那就说明是他不想咬,就像我父亲趴在我窗户上的那次那样。

字母G……

尹教授是什么时候失控向我们扑过来的?对,就是电梯门来的时候,那个时候贾教授站在里面,灯光很亮,尹教授可以看清贾教授,然后,他发了疯一般向我们冲过来了。

字母H……

包语希喝了咖啡昏迷不醒,照理说如果贾教授知道咖啡有问题,也知道包语希昏迷不醒的原因大概率是因为喝了咖啡,回对我们产生威胁,那么他为什么不提醒包语希,还要把昏迷的包语希带回实验室呢?

字母I……

包语希说过今天是贾教授值夜!那么尹教授为什么能留到这么晚,并且有机会在每杯咖啡里放丧尸血?

J……

贾教授一进来没有任何试探,就直接把尹灏泽和他的家人全部一棍子打死,并且一直在把我的思路往一个他主观的方向引。这时候尹灏泽由于受到了父亲变成丧尸的冲击,换了任何人,大脑都会当机,不会有人来反驳他。

K……

尹灏泽的家人里有军人!他们在末世里救了我的命!如果没有他们,我们已经重伤死在小区里了!

L……

我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我不能不相信Z国军人!不能不相信Z国!

楼绎……

门口有脚步声!

点进去……

窗外有敲击窗户的声音!

通话键——

“屠亦娆,快给我过来!”

震耳欲聋的电话铃声响起,我看见贾教授的枪指向了我,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的举动,我一枪就精准地打在了他的肩膀上,下一秒我听到了一声枪响,我的头一偏,但是左肩膀还是一阵剧痛!我忍痛转身打了第二枪在窗户上并猫腰躲到了实验桌下堪堪躲过了贾教授的第二枪,锁被打烂,已经变成丧尸的尹教授冲破窗户闯了进来,护在了尹灏泽身边!正当贾教授要对着我打第三枪,与此同时,门被冲破,俞深、崔宇肖和尹灏泽的大伯带着大批全副武装的军人冲进了实验室!

电话很快被接通,楼绎在开到最响的通话音量里震耳欲聋地宣告:“亦娆,小心!我刚刚黑进了m国的内网,查到了派来Z国的间谍信息,研究所里的间谍就是贾钟教授!”

我起身从藏躲的实验桌下走了出来,举着手机,走到了尹灏泽身边,手枪对准了贾教授。看着门口的俞深、崔宇肖,还有一眼看不到头的军队,内心无比的安宁。

“抱歉贾教授,我还是选择相信我的朋友,相信我的国家。”

28.尾声

Z国的高层领导并不是没有猜测过有间谍的可能,因此他们在最大的避难所领导机构内设置了一个黑客组织,对外声称是配合军队营救工作的技术组,内部其实一直在破解M国的间谍内网。

楼绎参加的就是这个组织,原本因为他在M国留学的经历一直不受到信任,所以无法进入最内部。然而他在接到尹灏泽的消息后,第一时间通知了黑客组织的领队,并且帮助组织连破三重保密直接拉出了各国间谍名单,立刻成为了技术组里的名人。

“牛逼啊楼绎,以前没见过你那么吊啊。”你坐在小圆桌前看着手上的一本生物学有关的书籍,肩膀被包扎得鼓了一圈。

“楼楼其实之前在俞深家的时候就一直在干这件事,只不过当时没有人帮忙,所以办起来一直很困难,现在有了一群高手帮忙,就简单多了。”燕思静给我端来了药。我不情不愿地放下了书,配合地让燕思静帮我换药:“得,我说了坦诚相见坦诚相见,你们还有事瞒着我。”

“告诉你了也没用啊,你也不会什么技术,除了给我加油之外也帮不上什么忙。”楼绎冲我吐舌头,我切了一声转过脸不去看他,就看见了刚从门口进来的俞深。

“审判结束了,贾钟因为间谍罪而判了死刑,其父母应该都在国内,目前还处于失踪状态,贾巧盈和贾钟并不是亲兄妹,她是被贾钟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原籍在J省,要不是楼绎查出了明确的间谍名单,贾巧盈就会被贾钟当成挡枪脱罪的工具——他在法庭上还想这么干呢,真是没人性的玩意。此外,包语希也是贾钟挡枪计划的Plan B,当年包语希本来进不了病毒研究所,毕竟她身上有M国血统,贾钟把她保进来了,美名其曰信任她,因此包语希一直对贾钟敬重有加,谁知道呢……唉,现在她还是丧尸状态,和尹教授一起被关在研究所里呢。”

俞深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我静静地听着,可怜了两个小姑娘,被间谍害得一个孤苦无依,一个变成丧尸。现在病毒研究所第一档的研究人员两个变成丧尸,一个死刑,一个被拘留调查,因此我和尹灏泽还有别的两个研究员临时收到了通知,让我们接管第一档研究员的工作。

养个伤都不让我好好养啊……我长叹了一声,在燕思静帮我包扎完之后,继续开始埋头翻起了厚厚的资料书。

后续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几乎整月整月和尹灏泽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现在的尹灏泽比以前更加沉默了,一天之内说的话我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要不是每天俞深每天下班后会来看看我,我感觉我真的会被憋死。崔宇肖参加了军队,到各处去清理丧尸,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早已稚气全脱,告诉我他不想再让更多的人重蹈他和姐姐姐夫的悲剧,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他真相——有时候被蒙在鼓里反而更好。俞深现在在zf上班,是什么金融监管还是别的什么我忘了,我只知道他每天会准时下班给我和尹灏泽带饭。燕思静目前在医院工作,职位越来越高,她还在业余时间自学大二大三内容(谁不是呢),以便于回校之后学习可以更轻松。楼绎终于如愿进入了最内部的黑客组织,一直在努力寻找一些关于病毒的线索。包语希和尹教授虽然成了智慧丧尸,但是他们一直奔走在各个区域,控制住了所有普通丧尸,并指挥它们去辅助Z国军队打伪军。

一年之后,研究所终于成功研制出了预防病毒的疫苗(感谢楼绎等黑客们提供的资料),在我亲自测试有效无害后立刻大批量普及。

又是半年,研究所研制出了能让丧尸恢复神智的药物,就是类似于可以把普通丧尸变成智慧型丧尸,这样至少可以防止他们乱咬人。

又是一年,治疗药物终于被研制出来,主力不是我和尹灏泽,而是调查后被无罪释放的贾巧盈。她告诉我,她其实很早就发现了贾钟行为的不对劲,但她几乎整天被贾钟控制着,而且没有有力的证据,没法告知zf,因此她一直在暗中观察,从贾钟口中套出了很多与病毒有关的信息。

几个月之后,丧尸病毒终于被彻底赶出了Z国,Z国成为了第一个彻底消除病毒的国家。所有人都从避难所里出来,回到了原来的家乡。

自始至终,Z国从来没有想过用核武器去轰炸丧尸泛滥的地区,也没有想过研制杀死丧尸的药物,一切的起点,都从“救人”出发。

X大学重建了,我想到了上一世X大学被尸潮攻击,是不是我的父亲去学校找我了?

我回到了学校继续读大二,楼绎、燕思静和俞深也一起转到了X大学读各自原本的专业。尹灏泽因为在病毒疫苗的研制中的突出贡献而被好几所大学的生物院直接保送,贾巧盈也被好几所大学保了研,但最后他们都选了X大学。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就说舍不得我,而且X大学也确实是国内顶尖的大学之一了。

崔宇肖在高考之后读了X大学的法学,他告诉我他要继承姐姐的遗志,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

我至今还是没有告诉他他姐姐的死的真相,但是还是不知道的好。

包语希也到了X大学读研究生,因为长相,她经常被一些不怀好意的学生调侃为间谍,然后那些学生最后也会在看见我和朋友们拿出板砖后默默闭嘴。

“我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Z国能这么快就清理完丧尸病毒。”俞深站在生物实验室内,饶有兴趣地看着黑板上的笔记随口问道,见我怀疑的眼神连忙补充,“当年我第三世的时候,在M国可是等了五年都没等来救援啊。而且我前几天看见有新闻,说M国准备把丧尸赶到一个地区然后用核武器进行轰炸。”

我笑了笑,洗干净了手,招呼俞深去吃饭。

“因为这是Z国。”

——End——

番外一

我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刚好在午休,听到电话里传出俞深熟悉的声音时,愣了愣:“一个伪军士兵?想见我?”

“是的。”俞深那边的声音也有些迷茫,“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宇肖他们说这个人不管怎么审都不肯开口,而且一直提名要见你。”

我塞满生物知识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可能人员的名单,却没有一个能对上。我以前在X大学虽然成绩好,但论存在感,顶多是个小透明,认识的人没几个,唯一熟悉的且已知加入伪军的是阮子扬,但他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你怎么看?”沉默良久,我还是回问了俞深。

“你以前跟人结过仇吗?”俞深在那边试探性开口,但是很快自我否定了,“我觉得你不是。”

“确实……”我神游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我来,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关押伪军的营房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霉味,眼前戴着手铐的男人胡子拉碴,高大健壮,眼睛里透露着阴冷。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崔宇肖、俞深还有后面的几个带着枪的军人,胆子壮了不少。

那个男人听见了脚步声,随着开门声缓缓抬起了头,眼神扫过了所有一脸警惕的军人,在崔宇肖脸上短暂停了一下,最后死死定格在了我脸上。我毫不畏惧地盯住他的眼睛和他对视,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意味越来越明显。

“洪博成。”那个男人突然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说,锐利的眼睛仿佛刀子,随时要把我扎一个透心凉。

“屠亦娆。”我冷冷应对,无视了他对我无声的施压,相反以一种审问普通人的随意语气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轻佻而不屑。

那个人的心理素质很好,没有因为我的蔑视而对产生一点懊恼的样子,我估计有这样素质的人一般也是这个伪军军队比较核心的人物之一了,但不可能是最核心的,他的容貌明显是亚洲人,伪军军队的核心成员一定都会是m国人。

我还在思考着应该如何开口,他就突然挑断了我与他眼神之间的战争,又随意地望向了营房里的其他军人:“让他们走。”

“不行。”还没等我开口,俞深就抢先一步握紧了枪,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没有回答的权力。”那个人蔑视地扫了一眼俞深。

“那你也没有和我谈话的权力了。”我轻松地掸掸衣服,眼神轻蔑,挽住俞深的肩膀转身欲去,“先生,请您搞清楚您所在的处境,戴着银镯子唱着铁窗泪的是您,而我们是动动手指头就能取走你的性命的主宰者,大人,时代变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今晚会吃您对面的那家烤鱼。”

“我可不是一个怕死的人,您晚上吃什么也不会和我有任何关系。”那个人不动声色,但是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语速快了一些,知道赌对了,我没有按照他的套路出牌让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对策,“也许您会对伪军的清剿计划感兴趣?”

我感到我身侧的崔宇肖明显身体一僵,转头看向了我,那几个军人有的微微侧头看向了我,有的还是死死盯着那个男人。

“不,比起这个,我还是对对面那家烤鱼更感兴趣一些,谢谢您。”我微微一笑,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这个计划对于军队来说很重要,他的这一招就是想用众人的期待对我施压,从而被迫答应他的要求。但是我如果不买账,而且把他的信息贬得如同路边摊的烤鱼一般廉价,那么我这里的气焰又会上来一分。

那个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我估计他的这些傻瓜套路都是跟着一些蹩脚的电视剧学的,他的真实年龄不会很大,顶多大我一两岁,甚至和我差不多——那邋遢的胡子让他的年龄看上去大了很多。他脸上没什么皱纹,说话的声音是他努力压低声音之后的结果——这很傻,有时候刻意的伪装反而是承认自己弱势的一种体现。总而言之,这个人就应变能力来看,除了强大的心理素质,没有可圈可点之处。

“我认为你周围的人对这个计划很感兴趣而且我相信你们的军队和领导机构也会很感兴趣。”他的愣神只是一瞬间,眨眼间又恢复了刚才冷静的样子,“真的不考虑一下?”

“不了,谢谢。”我微笑,转过身走出门,“俞深,我们走吧,你不是一直很想去那家新开的棋会吗?”

鱼儿看见鱼钩上的虫子好像要逃跑,不管三七二十一要咬钩了。对付这种没什么谈判经验的武夫,就要用最耐心和最轻蔑的方式。

“留下。”我就快走出营房了,他突然生硬地喊,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我知道他已经急了,“你身边的那个男生可以留下,其他人必须走。”

差不多了,取个折中就可以了,逼急了保不准会反咬,他的气焰在开口挽留的时候就已经彻底被滢灭,果然还是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

“行啊。”其实多一个少一个人无所谓,主要是要挫挫他的威风,这样我在和他的谈判中就可以占取更大的主动权。

我朝崔宇肖使了个眼色,他纠结了一下,还是知趣地带着剩下的军人退了出去。我和俞深在营房的门被关闭后,拉了两把靠在一边的椅子,分别落座。那个人在我落座之后,眼神瞬间变了。

“屠亦娆,别来无恙,相信你不认识我了,但没关系,我认识你。”洪博成见那些军人出去,冲我笑了,“我是阮子扬的室友,以前在他给他女朋友告白的时候给他放背景音乐,当时你站在崔语心旁边,还推了崔语心一把。”

我确实记得当时阮子扬给崔语心告白时的场景,我也确实记得我推了崔语心一把让她直接摔进了阮子扬的怀里,但是我完全不记得他这个人。我没有着急提他刚才所说的清剿计划,过于急切的求知欲反而可能会让我丧失对话的主动权。先叙叙旧,把他的警惕心放松一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没注意过你。”我坦然说道,也确实,我没注意过他,但凡有些观察力的都能看出这一点,这个时候强行打熟人牌反而会很生硬。

“确实啊,你没注意过我,但是这不是重点,亲爱的小娆娆。”他故意顿了一下,明显跋扈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仿佛肥腻的猪油一般,向我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我瞬间感觉中午吃的的饭和菜全部在我胃里翻腾,俞深攥枪的手指骨节发白,眼神阴冷的好像下一秒就会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洪博成的心脏。我见状随意地伸出手把俞深扣在扳机上的手薅下来握住——这可不是玩的,他现在这个状态,万一枪走火了怎么办?

下一秒,我就知道我的决定是对的。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举动让阮子扬的心都碎了。”

番外二

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内心一万头草泥马隆隆奔过。谁的举动谁心碎谁知不知道?我刚刚准备的措辞全部不能用了,木讷讷地看向了俞深,用眼神问他:啥?

少年围棋手也一脸懵逼,手上的枪都差点滑地上,见我转向他,回看我: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哪他刚刚说了什么?

半天都是沉默。洪博成见我们没反应,笑了起来,眼神挪到了我和俞深握着的手上:“难怪你不喜欢他,原来你喜欢这一款。”

我立刻把手从俞深手里抽走,理了理思路,很明显,我和阮子扬高中三年同学,而洪博成只有和他一年不到的舍友经历,在阮子扬性格经历方面,我绝对比他有把握能捏稳,而他却用他的短处来攻我的长处,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在诈我以扰乱我的思路。于是没有正面回答:“我和阮子扬崔语心高中三年同学,阮子扬从高中开始就喜欢的是崔语心,他追了她三年,还为了她放弃去A大学。”

“是啊,确实没错啊小娆娆。”洪博成阴笑着,看着我端起的手枪没有一丝畏惧,“但他就不能是为了你放弃去A大学吗?”

还没等我找出更有实力的证据去反驳他,他的目光忽然就转向了俞深:“你来评价一下吧,同为男人,以客观的角度,你女朋友,还有那个崔语心,那个更好看?”

俞深没有回答,而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但是明显洪博成已经笃定了他的答案:“明显是屠亦娆啊,说实话,我高中和你是同一个,在你隔壁的隔壁班,你和那个燕思静,并称高一两大校花,可惜了,你们一个有了男朋友,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参加生竞给你参加了个行踪不定,我们班几个男生去你们班堵你好几回了都没堵到。而那个崔语心,长相顶多一般,要不是后来跟你走一块我都不知道有这个人。”

我他妈还成过校花?好家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仔细揣摩着这段话的可信度:我高中没见过洪博成这个人,但是我在数竞名单中看到过他,同校可能属实;燕思静是校花没错,楼绎天天跟我炫耀,但是他从来没提过我和燕思静“并称”过校花,这点估计他有夸大的成分在;我参加生竞行踪不定倒是真的,尤其是快全国竞赛的那段时间,几乎没怎么回过教室,但是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有什么隔壁的隔壁班男生来堵我,这点也有待商却;我和崔语心倒是确实经常走一块,但是这点只要稍微和我有点交集的人都会知道。总而言之,可信度并不高。

“阮子扬是你们班的嘛,他长得……有一说一只能说一般呢。”洪博成见我没有反应便继续哔哔,从喉咙里发出了轻蔑的哼声,“他啊,从高一就开始喜欢你了,可惜啊,你个大忙人忙得脚不沾地,玩呢也只和你身边的那群学霸玩,像什么楼绎啊燕思静啊崔语心啊,鸟都不鸟别人。他和你说话的唯一机会就是收作业——这个舔狗。对了,顺便告诉你。高一下半学期的郊游你还记得不?那个时候你、崔语心、燕思静还有别的班另外两个挺漂亮的女生,几个人不是让阮子扬帮你们照了张相吗?我告诉你,那张照片再p掉崔语心之后,在我们学校男生群里炒到了五十块一张。”

我瞬间想作呕,怎么会有那么恶心的事情?!不仅俞深的翩翩公子形象已经被气得荡然无存,我估计现在的表情也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于是我又扣住了俞深的手安抚他,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同时也控制自己。我已经不想分析这件事情是真是假了,光是这段话里对于女性的不尊重就足以让我怒火中烧。女生的照片是给你们用来卖钱的?女生同意了吗?女生的照片就是用来满足那群猥琐狂过剩的欲望的?!

洪博成看着我的表情,仿佛是欣赏,眼神里夹杂着无数的蔑视和轻佻:“然后高二,刷,分班了。阮子扬读了文科,你读理科,两个人不在一个班了,你又和他不熟,他又没法找你说话了,怎么办呢?你的好闺蜜崔语心也在文科班啊,所以,他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他假装追求崔语心——嘿,他当时和我在一个班了——然后我还以为他的口味怎么一下子掉了那么多,直到他拿到了和你还有崔语心的合照,我才知道他这一招有多么高明,当然,一贯的定律,最后崔语心被p掉,相片上只剩了你和他。”洪博成满意地欣赏着我和俞深的表情,“崔语心那个普信女,以为自己把阮子扬拿捏的牢牢的,隔一段时间不理他,隔一段时间又约他出去玩,给他写写信,她是不是还和你说过,如果阮子扬和她上了同一所大学,她就接受他?我相信你和崔语心呆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你应该更加知道这些事,崔语心永远是一个分享欲过于旺盛的人。”

洪博成说的这些话确实没有毛病,崔语心和我一贯的聊天永远是她讲我听——我高中的时候实在不是那种会主动开口讲话的人。她和我的聊天中阮子扬出现的频率确实越来越高,而且也确实说过如果她和阮子扬上了同一所大学就在一起。但是,现在听了这番话,不管真假,如果是真的,哪怕崔语心最后要害我,我也替她付出的感情不值。

“阮子扬啊,那个傻子,本来能上法学全国顶尖的A大学,最后为了你——”说到这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去了X大学,但是那个崔语心呢,又自我感动了,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她一定和你说了很多关于阮子扬上了X大学的消息吧?后来的表白,也是他是在受不了崔语心那些很明显的暗示之后才潦草进行的——本来连背景音乐都懒得放呢,但是听说你在之后,催着我去拿了音箱——你的表现真的让他心碎啊,不过当时我们几个兄弟可开心坏了——宿舍里六个男生有五个喜欢你啧啧啧,燕思静跟着她男朋友出国了也就不用想了,所以啊,我们所知道的校园美女就只剩下——”

很好,我不仅是一个有了女朋友的男生的臆想小三,还是一个宿舍茶余饭后的谈资!我真想什么都不管了,现在就冲上去抓住他的领口就是一个耳光,然后用尖刀捅穿他的身体,看看他身上那些污秽到底都聚集在什么地方!我虽然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激将法,但是我实在受不了他语气里对于女性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轻蔑,还有那对于长相普通的女生伤害的理所当然。

“当然了,喜欢崔语心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是这样做唯一的好处就是离你更近了一点不是吗?崔语心倒是爱他爱得深沉,却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只让阮子扬想吐。我们把他和崔语心的互动叫做吃屎,啊,很形象。”他满意地看着我控制不住愤怒从椅子上站起来,又被俞深拉回去,“后来你知道吗,那个崔语心还让阮子扬去接她的家人——是真的把子扬当成了冤大头啊,他们全家,除了她弟弟我承认长得还行,剩下的全都是一群歪瓜裂枣,可惜啊,那时候唯一一个好看的不在。阮子扬跟我说了他去接人的全过程呢,你以为F市丧尸爆发了他们是怎么穿过层层丧尸群逃出去的?当然了,他把崔语心的父亲,当做诱饵,引开了大片的丧尸和那里刚刚布置的武装力量,成功出市。然后在遇到我们时,为了显示出他加入我们的诚意,帮我们摆脱了被丧尸围攻的困境——把崔语心的母亲,嘶,你知道的。不过他有的一个条件是——抓住你们之后,你得归他。”

无穷无尽的恶心向我扑面袭来,我已经无法用词语去描述我听到的一切。与此同时俞深几乎是暴起,一手紧紧扣着我的手,另一只胳膊一抬就是一发子弹从洪博成耳边擦过,后者的耳朵瞬间血流如注。就在门外驻守的军人破门而入时,俞深的手机铃声响了,后者一言不发地按下了接听键,里面就传来了楼绎的声音,大声朗读着伪军清剿计划和一个最新修订的同归计划的所有信息与规划。

我看见洪博成的脸色在我走进屋内的时候,第一次产生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现在要正式宣布,丧尸在Z国造成危害时代结束了,m国的伪军,也即将受到丝毫不留情的清理,不管是本部的,还是后来加入的。还有——”俞深挂了电话朗声说道,同时突然凑到了我身边,一只手搂住了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捻起了我挂在脖子上,来不及摘下的病毒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的工作证,“这个时代,容貌从来不是评判女性的唯一标准,你眼前的这位,就是终止m国对Z国的沦陷计划的主将之一,是带领团队发明药物让丧尸恢复智慧让你们连被杀得只剩下你一个的高级研究员,也是你这种卖国求荣卑贱到尘埃里的人永远也无法触及的高度!她来见你,远不是你想的被迫来见,甚至不是平起平坐,而是上帝对于死刑犯的最后一点施舍!你以为可以用来让你得到一切的资本,在我们眼里,不过是触手可及的垃圾罢了。”

俞深放下了我的工作牌,把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轻轻替我掸去身上的浮尘,看向洪博成煞白的脸庞满是鄙夷:“你那裹了小脑的思想着实是让我们开了眼界,谢谢你给我们讲的故事,这个人不用留了,他贪生怕死的脑子里现在只剩下害怕了,如果可以,我和屠亦娆希望观看他执行死刑的过程。”说着,俞深冲我一笑,拉着我走出了营房的门,户外的阳光暖暖的,空气清新,仿佛又是另一个世界。

“走吧,你不是说要和我去棋会吗?”

彻底完结啦!撒花!